只要入了房门,便是孤男寡女同处一室,饶是这位灵昌县君再怎么尊贵显赫,也要为保名声下嫁他家二郎。
朱家与灵昌县君结了亲,那便是一家人,平原华氏这一代只得这么一个女儿,如何舍得独女在一方县城过日子?还不是要将荣华富贵双手捧了来?以青云直上来换朱家善待尚未出嫁便名声尽毁的女儿?
这般一想,朱家人越发自得,“军爷,您还是让我进去瞧一瞧,若是没有刺客,则大家都好,若是有了刺客,你如何担待得起?”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这时,房间里却传来一声悠悠轻笑,“担心我的安危?”
“我很好,不需你们挂心。”
“倒是你们,你们该担心一下二郎,前几日他得了几幅前朝大家的真迹,言今日送与我,可惜呀,直至现在他都不曾来寻我。”
少女的声音不急不缓,却让朱家人浑身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你们说,他去哪了呢?”
按在佩剑处的手陡然收了回来,朱家人声音瞬间惊恐,“县君——”
“你们若是寻到了他,便叫他来我面前回话,我还想看他手里前朝大家的真迹呢。”
房间里的少女似乎饮了一口茶,要人性命的话被她和着茶香便说了出来。
朱家人胸口剧烈起伏。
真相呼之欲出,灵昌县君早已知晓他们的算计,二郎根本不曾在她房间,至于去了哪,恐怕也只有她知晓。
他若仗着人多势众闯入她的房间,那便是朱家有意惊扰县君,她便能用这个理由作筏子,不仅能让朱家灰头土脸,更能让她藏起来的二郎死无葬身之地。
还要继续闯吗?
答案显而易见——朱家虽然败落,但在真源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乃真源县一霸,而灵昌县君出身虽然显赫,但也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正是因为顾忌着这个原因,灵昌县君才不曾与他们撕破脸,若是不然,只怕灵昌县君早已让亲卫与他们闹了起来。
此时若再不走,便是引火烧身。
——若他们真将灵昌县君惹恼了,灵昌县君一纸书信,豫州郡守便会殷勤来救,到那时,纵然朱家在真源经营多年,只怕也逃不过一个满门绝灭的下场。
想到此处,朱家人再不敢僵持,连忙拱手向房间里的华幼安道:“是,朱某这便去寻二郎,让二郎早些将真迹呈上。”
“去吧。”
华幼安放下白瓷青釉茶盏。
来时气势汹汹,走时却是灰溜溜,一场闹剧就此结束,华幼安轻轻一叹。
——没用的蠢东西。
既想算计她,那便该剑走偏锋孤注一掷,而不是色厉内荏瞻前顾后。
可惜,这般好的机会,竟然白白糟蹋了。
华幼安幽幽叹谓,余光瞥见廊下床榻人头微动,“县君,他们都走了。”
男人像是在安抚,房门却被他无声打开,暗色的身影潜入房间,男人左手按剑,十足的保护姿势。
——他担心她出了意外。
那个意外,叫不可见人。
华幼安眼波微转。
这人倒是有点意思。
“不必蹑手蹑脚,进来便是。”
华幼安娇娇而笑。
亲卫剑眉微动,大步绕过六扇屏风。
眼下虽是乱世,但世家贵族的生活依旧奢靡,纵然来到距京畿颇远的偏远县城,华幼安的生活质量却不曾下降,朴素道观的客房早已焕然一新,视线之内全是她自府中带来的东西,古朴的纱帘换成了朦胧婉约的茜纱帐,羽人座的博山炉在凭几上缓缓吐着袅袅熏香,缭绕的熏香摇曳着飞鸾云气纹的琉璃灯盏,振翅欲飞的鸾鸟由长明灯的烛火映照在茜窗纱上,少女纤细的身影与鸾鸟交织在一起,别样的旖旎瑰丽,也别样的琉璃易碎。
——似这样的一个人,天生便该被人捧在掌心的。
珠宝饰以颜色,云锦裁而为衣,鲜花着锦,万丈荣光。
亲卫呼吸停了一瞬。
“过来。”
茜纱帐中,探出一只细白如玉的手,指尖微勾,借来月色三分风流。
第3章
那只手白得晃眼,亲卫的眼睛无处安放,连忙低头拱手,“县君,方才朱家人说有刺客——”
“不错,刺客就在这儿。”
茜纱帐里的声音懒懒的,猫儿似的勾人打断他的话,“怎么,你不进来看一眼么?”
亲卫身体一僵,“此地是县君闺房,属下不敢。”
“不敢?”
少女声音带了几分笑意,似月色一般在流淌,“你提剑闯入我房间时,我瞧着你却是大胆得很呢。”
“县君,属下只是担心县君的安危,并未半分轻薄之心——”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少女似乎天生便知道男人的命门,一只团扇挑起他的下巴,轻笑着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在担心我。”
“只是你是我的亲卫,为何不敢看我?”
少女的声音轻轻柔柔,呼吸间的热气洒在他脖颈,他呼吸陡然急促,眸色无端深了起来。
“县君......”
他手指紧攥着剑柄,手背上青筋已然隐现。
华幼安笑了一下,“抬头。”
亲卫缓缓抬头。
他看到袅袅熏香似云雾,飞鸾绕着云雾翩翩起舞,云端仙境中,少女一身子衿色衣裙,长发随意挽着,鬂间斜斜插/着一支碧色珠钗,珠钗衔着翡翠璎珞,一直垂在她脸侧,她是典型的世家大族养出的贵女,举止风华璎珞不曾翻飞,安静倚在她鬂间,让她的清冷仙气中添了几分人间富贵乡养出的宜喜宜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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