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可真是冷,”谢沣吩咐身侧垂手照顾的府丁, 一指林勰, “快去添几个熏笼来, 林将军畏寒。”
林勰还又补了句:“要上好的银丝炭。”
这两样东西在大晋富贵人家常见, 在塞骶这里却不常用, 若要去库房里寻,且得寻上好一会子。
府丁离开,郑从拙走到门口,轻轻闩住了门。
“哎哎哎,”林勰拉住“塞骶”,“小娘子还嘱咐了别样的烹调法子,你等我说与你听......”
塞骶回身,“什么法子?”
一转脸,就只见林勰袍袖一挥即过,他当场便失了直觉,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三人合力将他速速绑了,又塞住他口藏到了一侧顶天立地的橱柜内。
郑先生多是帐内谋划,这样粗暴地“为非作歹”还未有过,他感激二位将军的信任,带他来见这样的“世面”,但内心里头实在是打鼓,紧张的不行,稳了稳心神,他看向正在博古架上摸索的谢沣、林勰,“二位将军,当真可行么?”
他三人此前合议,为避免节外生枝,便就确定了先将假塞骶药翻了,而后自行去寻真塞骶的法子。
北狄人于机巧处薄弱,塞骶府上大开大敞,能藏人之处也就是得了谢、林二人指点的这处书房暗室,大可一试。
只是当时他二人为了尊重塞骶,并未问清机窍开关所在,如今只能自己去寻。
“有了,”谢沣寻到了一个暗格,敲开后在里头发现了一个乌提图腾,转了几圈,便从博古架后头现出了一个密道入口。
三人掌了灯一道往下走,经过黢黑蜿蜒的暗道,拐了许久,中间还走错了一次岔路,林勰不禁抱怨:“塞骶这暗道修的委实不讲究,曲曲拐拐的倒没错,怎连青砖也不铺?瞧着也不像是缺那几两银子的人。看这灰大的,呛死人。”
谢沣也皱眉,在墙上划了几刀记路。
又行半晌,总算在路尽头见到了个燃着昏烛的空地,中间坐着一人,可不就是塞骶。
从周边环境来看,他处境该也算不错,燃了火盆,一旁剩的饭菜也过得去,甚至角落还有个衣架,上头挂着几套合他风格的衣裳。
谢沣环视一周,便知林子修所猜那“晚上让真塞骶去应付夫人娘子”,是真猜对了。
三人行近了,塞骶却如同未见,双眼空洞无神,飘乎乎望着前方,既不呼救、也不寒暄,像得了离魂症一般。
“是傀儡药,”林勰绕他走了几圈,摸了摸脉,下了结论,“素轸那群鳖犊子,怎的阴魂不散?”
“能解吗?”谢沣道。
若是傀儡药,那需下药之人方能驱使,他们现在绑了假塞骶,若真塞骶也“不听话”,今日的麻烦便不会少。
“当然可以,”林勰不无骄傲地与他二人夸口:“不是我自吹自擂,这世间之毒,除了似牵机,就没有我解不了的。”
说着话,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从里头倒了一把蜡丸在手里,挑出了傀儡药的解药,捏开蜡丸喂塞骶咽了下去。
郑从拙问:“如何似牵机便不能解?”
“因为似牵机本就是无解之毒,”林勰挑了个椅子坐下等药效发挥,也与二人说这个,权当打发时间,“你们知道素轸万毒门吧,上上一任掌门是个用毒奇才,研制出似牵机本是就是个意外,只可惜还未来得及配置解药,便就撒手人寰。这似牵机呢,是集他毕生所学的收山之作,底下弟子都无这天分能解。”
郑从拙上一世效忠东宫,也曾结识过贺峤身侧一个万毒门出身的谋士,却未听说过这毒。
“牵机药是致死之毒,这药如何唤作似牵机?”
“因为这药不致死,却比致死之毒更有用些,”林子修好为人师,娓娓道来:“中了这药后毒性并不会即时发作,而是需要一种素轸特有的蘼菟花作引子。中药者若闻了这花香,便会如中牵机药一样四肢相牵,极尽痛苦,偏偏又还死不了。用来审那些嘴严的犯人再合适不过。”
用来审讯犯人......郑从拙心下一惊,那若是主将中了此药呢?
那个南风天!
谢沣军队所在,分明就是在上京北面。
想到谢沣临死之前痛苦模样,郑从拙此前琢磨不透的谜团,在此刻拨雾见明,他扯了个笑,“林将军当真博学。”
“那是,”林勰笑得佻达又自得。
他少年时喜欢扮作寻常人家的孩子在京城四处游窜,在城西贫民窟接济过一个快要病死的男子,一饭一药之恩,换来了素轸万毒门嫡传弟子的亲自教习并门中秘籍《万毒典》一本。
听闻老掌门离世后,门中大乱,师弟抢了他掌门之位,驱逐他出山门又嫌不够,打听到他逃到大晋,便远道追徙而来赶尽杀绝,当时已攀附上了东宫。
贫民窟反倒成了最后一方求生之地。
“醒了,”谢沣出声。
三人齐齐望过去,见塞骶古井无澜的眼中分明已泛出了一丝活气,虚弱冲谢沣笑笑:“我便知将军会来。”
谢沣蹲下身,关切问道:“感觉如何?”
傀儡药虽然会伤人身体底子,但对塞骶这样魁梧健硕的汉子来说,也无甚大问题,“还撑得住。”
林勰催促:“既撑得住,那便快些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塞骶从他深夜被掳至卡锤说起,一直说到被卡锤首领交到假塞骶手里,“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兄弟还活着,卡锤大王为他取名骨提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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