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了？他问。
    孟知薇点了点头，耸了耸肩，朝他故作轻松地笑笑，呼出口气：发了，把自己的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不愧是我现在我可资助不起别人了，胧郁最近管理层混乱，股价大跌，现金流周转现在问题严重，我把我爸留给我的积蓄都填了进来，还是不够，勉力支撑吧，可能我也快把公司弄破产了。
    不会的。贺深摇了摇头，指了指片场女主角桌上的香水瓶子，顺利的话，这款香水上市，胧郁就能起死回生，只要能达到百分之八十的预期效果，公司就能继续正常运行下去，走进一个全新的属于你的时代。
    要是不顺利呢？孟知薇问他。
    贺深表情不变，平静地说：不顺利的话就慢慢来，我和你一起想办法。
    孟知薇看了他很久，眨了眨眼，唇角弯弯地朝他笑了起来。
    她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可是真信了，你别骗我。
    今天公司经历了这么大的动荡，孟知薇理所当然地要留下来加班。好在她现在已经恢复了记忆，之前几年恶补的各种知识都想了起来，现在算是能够应付得来，不过管理公司不是个想当然谁都能做的事情，从原材料基地到产业工厂，从本市的政商机构到各方客户，终于结束手头的工作时，已经将近凌晨一点，孟知薇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办公室，看到贺深坐在外间的会客区沙发上等她。
    怎么没回去？孟知薇惊讶地问，朝他走了过去。
    想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贺深合上自己在看的明日剧组通告单，站起了身，仔细地看了她一眼，还好吗？忙到这么晚。
    不怎么好。孟知薇摇了摇头，随即微微皱眉，叹了口气，有点不舒服
    贺深一怔，立刻来到她面前，皱着眉问：哪里不舒服？去医院看看？
    心里不舒服。孟知薇说，仰起脸看他，想要有人背我回家。
    贺深意外地抬了下眉毛，孟知薇对于自己的胡搅蛮缠行为多少有点尴尬，视线朝旁边飘了飘，没与他对视。不过很快，贺深转过身去，在她面前弯下了身，说：上来。
    孟知薇也没跟他客气，趴到他的背上，任由他背起自己，向楼下走。
    办公室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连香水配方都已经公布出去，公司看起来就是一副放弃治疗的样子，加上股价狂跌，孟知薇今天一下午就收到了三份高管的离职申请，以及几十封底下员工的辞职信。她完全没有阻拦，全部通过，没必要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候将人硬绑在这里，来去自由，她对每一种选择都给予尊重。
    贺深稳稳地背着她来到楼下，过了立春，吹面而来的风不再那么刺骨，不过还是带着几分凉意，吹得孟知薇打了个寒颤。
    贺深注意到她的情况，说：我车里有衣服，坚持一会儿，马上到了。
    孟知薇应了一声，胳膊环过来搂住他的脖子，突然说：你记得吧？算上这次，我一共被你背过三次了。
    第一次是十七岁时突然发作的急性阑尾炎，第二次是二十六岁时酒后的迷迷糊糊。第三次是现在，她二十七岁了，十年时间，兜兜转转，还是被这个人背着。
    她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十几岁急性阑尾炎那会儿，疼得厉害，在你背上哭得不成样子。那之后疼糊涂了，蛮不讲理地开骂，说都怪你，肯定是白天时和你拌嘴气着了，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纠缠你一辈子。
    记得。贺深笑了一下，说，当时我可是答应了，某人倒是做完手术就把这事忘了一样，那之后完全没提过。最开始看到我时倒是目光躲闪了一会儿，不过后来很快就理直气壮起来，翻篇翻得倒挺快。
    我也记着呢。孟知薇莞尔，枕在他的背上，靠近他耳边，轻声笑着，说：虽然阑尾炎不是因为你，但那之后因为你，我也曾有过很痛苦也无处说的时候。既然你也还记得当时的约定，这就好办了。你还认账的吧？
    贺深的脚步突然停了一下，他站在原地，顿了两秒，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才慢慢地说：认账。那就这么说定了，一辈子，少一天都不行。
    第39章 Chapter 39
    经营公司是个漫长而琐碎的长期事业, 孟知薇学艺术出身，确实是没这个先天细胞，管理起来也称不上驾轻就熟, 每天都要在公司耗费很久。她这样的情况也请不起什么职业经理人, 凡事都只能靠自己，每天都要在公司待上很久的时间，简直恨不得睡在公司。
    好在情况到底和她爸爸刚去世那会儿不一样了, 现在没有心怀恶意的便宜亲戚处处掣肘, 终于算是有了迟来的管理自由，她只是没什么天分，又不是笨得无可救药, 多斟酌一下也出不了大错。
    而且她现在有了男朋友原先熬夜工作到凌晨两三点的情况是再也不可能有了, 贺深就算通稿和行程排得再满, 也总是能按时按点地给她打电话，杜绝一切她拿命熬时间的可能，仿佛被植入了什么严格设定好的执行程序，完完全全融入了她每一天的日常生活。
    孟知薇失忆前失忆后都是和他有过接触的，很清楚他忙起来行程有多满，她觉得自己最近也挺忙的，很是做好了在一起后互不打扰共同进步的准备。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想错了，要是你真想和一个人保持联络, 时间和距离都完全不是问题，她从没发现原来自己还有这么多时间, 来得及和另一个人产生那么多交集。
    又一次加班到稍微有点晚，贺深的电话打过来时孟知薇才看了眼时间, 接通电话时就有些心虚, 清了清嗓子, 先声夺人：不是说在录节目吗，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骗我啊？
    临场休息。贺深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同时向她涌来的还是演播厅后台嘈杂的人声，电视台的凌晨也有进行不完的工作，永远来得热闹。他的声音在一片模糊的喧杂声中低柔缱绻，萦绕在她耳边，孟知薇听得脸有点红，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无意识地鼓了鼓脸颊。
    太犯规了，还带用美男计的。孟知薇在心里腹诽，倒也的确终于将工作搁到了一边，决定剩下的明天再做，她诡计多端的男朋友又一次得逞。
    贺深的节目还在录，两人也没说太久的话。不过他今天的录制地点就在上京电视台，录制结束后不管几点，总能回家，想想明天早上能一起吃早餐，孟知薇的心情确实美好许多。
    电话挂断之后，孟知薇也最后整理了下工作，拿起包出了公司。侯叔在楼下等着她，笑眯眯的，见她坐进来就悠然地念叨：我说好几次让你正常作息，答应得好听，哪回也没见你真执行，一点都不爱惜自己身体，还是小贺说话管用，侯叔的念叨你不爱听，以后就让小贺念你，这样才行。
    我也不是不听嘛孟知薇笑着凑到前排座椅中间，朝侯叔轻快地做了个鬼脸，这不是刚开始谈恋爱没多久吗，给他个面子而已！等以后我就得让他知道这个家里到底谁说了算对了，侯叔，这种提醒我休息、给我准备早餐的小事都让他做，是不是不太好啊？我记得我十年前看的小说里，和大明星谈恋爱的话，一般是要倒过来迁就对方的。
    孟知薇自觉自己是个挺洒脱挺能看得开的人了，不过到底是和自己一直喜欢的人谈恋爱，在开心放松之余，她也多少有那么点小小的疑惑和不确定。她如今没有更多的长辈，而这些恋爱中的小问题总是想要得到一些指点，所以就总是想问问侯叔。
    这有什么好不好的。侯叔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理所当然地道，别人那是别人，你是你。小贺心甘情愿的，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不用多想。这两个人在一起啊，讲究的就是一个将心比心，他对你好，你也对他好，这就行了。
    好有道理。孟知薇受益匪浅地点点头，琢磨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笑眯眯地又靠过去。
    那我去接一下贺深吧？她兴致勃勃地说，他说节目已经录到尾声了，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能结束，我们现在过去正好。
    小贺可能还是更希望你早点休息侯叔劝了两句，不过看她这么有兴致，摇摇头笑笑，也就不再棒打小情侣，调转方向，载着孟知薇向电视台迈进。
    到了门口，孟知薇兴致勃勃地给贺深打电话，想要故弄玄虚地让他猜自己在哪。结果号码刚拨出去，就看到门口等着的二十几个粉丝兴奋地小声尖叫起来，用力挥舞起自己手里的应援手幅和灯牌。
    是贺深的粉丝，他来电视台录节目录了几个小时，录制现场的票已经被抢购一空，没能抢到票的粉丝也有一些赶了过来，就这么认真地等在外面，只为了在他出来时能再多看他一眼。
    贺深从里面走出来，身边围着安保和工作人员，在粉丝激动的尖叫声中，朝他们挥了挥手。街道两侧路灯的光晕偏白，将他清冽的眉眼映得雪亮清晰，温和而疏离，他走过一路的欢呼簇拥，步履自然，显然已经相当习惯于这样的仰望追逐。
    孟知薇不自觉挂断了拨给他的电话，盯着他，目光出神地看了一会儿。
    在转型担当了一部电影的制作人之后，贺深的发展路线肉眼可见有所改变。之前他算是相当高产的演员，一年十二月，十个月在剧组里是常事。最近这两年则开始有所变化，经纪团队在挑选剧本上明显更加精细挑剔，从进组十个月缩减到三四个月，保持每一到两年一部电影的稳定产出，在奖项拿到一定厚度后，开始走多元发展路线，人气、营业和商业资源方面开始向着奖项和逼格看齐。
    孟知薇对这些娱乐圈的运营手段基本上完全不了解，能够清晰感知到的就是，他现在露面和营业都变得比以前多了。专注拍电影的那几年基本上只能在影片里见，现在则变得真正像一个明星，有话题，有热搜，有愿意等在这里只为看他一眼的粉丝，并不能与他原本的影迷画等号。
    他这么年轻，又长了这么张脸，会吸引粉丝也是正常的。孟知薇之前不是不清楚这些，只是第一次直面这些，才有一个比较清楚的感觉，发现他好像和自己记忆中已经并不完全一样了。
    也对，她记忆中的贺深还是个籍籍无名的贫寒少年，拿什么和现在的功成名就比。孟知薇撑着下巴，看着人群包围中的贺深，多少有点出神。
    直到电话铃声突然想起，猛地拉回她的神智，把她吓了一跳。孟知薇有点手忙脚乱地接起来，接通之后才看清屏幕上的名字，顿时惊讶地朝车窗外看了一眼。
    正看见贺深的手机贴在耳边，微微垂眸，眉眼无声地柔和几分，顿时比她刚才看到的无波无澜的那个人来得生动许多，从大明星变成了她的男朋友。
    薇薇？电话里传来他的声音，到家了？我录制也结束了，半个小时到。
    呃并没有。孟知薇摸了摸鼻子，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讪讪地说，这不正好时间差不多吗，我就来接你了，往常都是你接我，今天就想换换
    怎么想都不太合适啊！她怎么也忘了跟贺深的经纪人程阳联系一下。孟知薇嘶了一声，在线后悔，正在心里唉声叹气，听见贺深问：停哪儿了？
    就门前。孟知薇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很上道地询问他的意见，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就马上开走，然后你坐上你的商务车在外面转悠一阵，稍微甩脱一下跟着你的狗仔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旁边的车座被人拉开的声音。孟知薇惊吓地转过头去，看到贺深拉开车门坐了进来，唇角浅浅地弯着，关上车门后轻车熟路地捧过她的脸，在她唇上亲了亲。
    辛苦了。他说，看着她，眉眼舒展，我很开心。
    孟知薇有点反应不过来地看了他几秒，张开了嘴。
    那个你粉丝不是就在外面？她问。
    贺深微怔，没明白她的意思：怎么？
    被狗仔拍到或者粉丝发现没关系吗？孟知薇提醒他，塌方预警！
    贺深：
    我又不是走偶像路线的。他总算反应过来孟知薇是什么意思，捏了捏她的脸，神色平淡地说，只是公司规定谈恋爱要报备，准备公关方案，所以才稍微拖了一下，没关系。
    而且现在程序已经走完了。贺深没把后半句话说出口，只拿起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指尖。
    哦哦。孟知薇短暂提了一下的心迅速放下，于是有了调侃的心情，不吃亏地戳回去，笑眯眯地调侃：不怕掉粉啊？
    贺深摇了摇头，平静地道：我还记得自己为什么走上这条路，为什么这么迫切想要出人头地。
    孟知薇微怔，听见他说：为了配得上我的白天鹅，万一有朝一日我的妄念竟能成真，要有底气给她最好的生活。
    当天深夜，贺深久不营业，最近才开始转发各种行程资讯的个人主页，时隔将近两年，终于又一次更新了一张照片。
    「贺深V：我的白天鹅。」
    上张原创照片里拍了公园湖面上的天鹅而未置一言，这次迟到的补上了文案，照片里的却不再是天鹅，而是一个年轻女孩，面容甚至颇为熟悉，正是最近家事纠纷闹得对簿公堂，让吃瓜网友评价褒贬不一的胧郁孟小姐。
    街心公园夜晚的湖面上没有天鹅，女孩的长发被路灯镀上一层柔和暖融的弧光，她转头朝镜头中看，笑靥如花，发丝被夜风微微吹散，在爱她的人眼里，自然有双轻盈的翅膀。
    作者有话说：
    周三晚上九点更新正文最后一章，记得准时来看！周四就入V啦，连载免费福利期结束辽！
    第40章 Chapter 40
    从嫌疑人抓捕到开庭审理, 一般情况两个月就能进行完毕。但孟知薇给出的证据在司法程序上并不够确切，斯人已逝，又时过境迁, 流程的进行难免要花更多时间。等到孟启山孟启瑞兄弟被开庭审理, 一审判决故意杀人罪时，已经是整整半年过去。
    这半年时间，孟家虽然没法再插手胧郁的事务, 不过对于孟知薇的骚扰从未停止。
    在道德层面上谴责她做事太绝有之, 带着全家老小上上下下和她打感情牌有之。明枪暗箭，软硬皆施，连孟子睿那样半年前能直接冲过来打她的人, 现在都学会了见她就是一副笑脸, 就算阴沉沉的目光恨不得将她撕碎, 嘴上也再不能发泄半句。
    只是现在才想起来后悔，实在是太晚了些。但凡他们当年不将事情做得那么绝，给她留条后路，她都不至于真正下定决心，破釜沉舟，和这家人彻底断绝关系，她本不是那么心狠的人。
    好在真相到底得以大白天下，正义虽迟但到, 也算了了她心底一桩执念。
    庭审结果公布那天，正是电影上映的日子。影片名字简单粗暴, 就叫《香水女王》，围绕香水行业的职场竞争和背后从业人员的成长与温情, 将浪漫的香水制作插入快节奏的都市背景中, 在暑期档强势上映, 预热许久，又正是庭审的日子，一上映就吸引了诸多视线，凌晨的首映场上座率惊人。
    要是电影里有多发人深省的道理或是深意，那其实也没有。恰恰相反，它是一部比较标准的商业片，完全不同于贺深平时参演的独立电影，天生注定不会受到影评界的过高评价。但它以明快的场景。紧凑的节奏、光鲜亮丽又不悬浮的时尚行业探秘，让整部电影的观赏性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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