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天犹豫了片刻，随后道，“爸,你相信周从文的话么？”
    “什么？”楚院士一怔。
    “周从文一直都很靠谱,虽然我把他当对手，但的确是值得尊重的对手。”楚云天道，“我建议你给周从文打电话询问一下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
    “他那面连机器都没有！”楚院士的声音有些嘶哑的反驳道。
    “爸，你看看你。”楚云天是外科医生,当然可以瞬间对父亲的焦躁感同身受,他轻柔的道，“当时让我忘记自己在梅奥诊所被称为梅奥小子的人可是你,让我坦然接受失败的也是你,怎么你遇到事儿就不行呢。”
    “你……个混小子。”楚院士还是低声骂了一句。
    “爸，我觉得周从文只要敢,他就能做。这个点我这面都已经下班了,梅奥和国内不一样，关系再好打扰人家休息都要被绑到火刑柱上烧死的。”
    楚云天开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但他是认真的。
    这面对医生的要求和国内完全不一样。
    半夜去找人打电话，救远在地球另外一边的台,关系不好到一定程度是不可能的。
    楚云天对梅奥诊所没熟悉到这种程度,他还真就没什么办法。
    所以,他只能建议父亲去找周从文。
    楚院士想了想，叹了口气,“我问一下吧。”
    “爸。  ”楚云天在楚院士要挂断电话的一瞬间喊了一声。
    “啊？怎么了？”
    “没事,做手术出点小事都很正常，你别介意。”楚云天安慰道。
    楚院士心里微微温暖，虽然这种安慰没卵用,但毕竟是儿子的。
    “我不是安慰你,谁做手术没犯过错。我跟你讲,我们心外科……”
    楚云天用最短的时间了一位大佬的糗事，安抚自家老爷子后道,“爸,相信我的判断。ercp的导丝操作很简单，句不客气的,和黄老、周从文做dk-crush术式根本不能比。”
    “……”
    要不是楚云天是自己儿子,楚院士已经暴走。
    “你别看周从文没做过,但我就信他能解决。你先试试,我的是真的，你那面试一试,我这面联系其他人看看。”
    “好。”
    话到这种地步，楚院士也放弃了挣扎,挂断越洋电话后略一犹豫,把电话打给周从文。
    “小周，忙呢么？”楚院士的声音有点紧。
    周从文再怎么都是后辈，自己堂堂一名工程院院士，竟然要打电话找他救台，出去还不如让自己死了算了。
    但毕竟已经准备在医大二院建院士工作站，再加上楚云天的劝，所以楚院士还是硬着头皮问道。
    原本想去医大二之后看看周从文的水平再，却没想到和周从文“交流”ercp技术的时间点竟然提前了这么多。
    “还行,我在看着他们做楔切。”周从文笑了笑,“楚院士，机器已经进来了,这几天就能装好,这面陈院长和韩处长一直催着，您放心。”
    “小周,我这面刚出了点事,你看……”楚院士着着，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怎么了？”周从文很淡然的问道。
    楚院士把事情经过了一遍，随后道，“小周，该不会要开刀吧。”
    “不用。”周从文笑道，“没那么麻烦。”
    “哦？！”楚院士心里升起希望。
    “内窥镜下十二指肠乳头肌切开术，您做过么楚院士。”周从文问道。
    “没……”楚院士回答道。
    内窥镜下十二指肠乳头肌切开术毕竟有副损伤，这一步楚院士本来要等接下来熟练熟练之后再。
    “东西都全吧，也是奥林巴斯的？”
    “是。”
    “那我，您做。放心，内窥镜下十二指肠乳头肌切开术很简单的。”
    “然后呢？”
    “切开，夹住断裂的导丝取出来也行，不取的话3-5天自己就顺着消化道下去了。”
    “！！！”
    楚院士虽然知道断裂的导丝随着肠道蠕动自己往下走是可能的，但怎么能放心。
    万一杵破了哪，怎么办！
    “您有耳机么？”周从文问道。
    “没有，要耳机干什么？”
    “楚院士……”周从文明显很是无奈，他叹了口气，但还是保持平静、温和甚至带着恭敬的道，“患者应该不是全麻，再，让您的生、护士们听到也不好啊。”
    楚院士听周从文这么，并没生气，心里冒出无限的希望。
    周从文的确是为了自己着想，而且他信心十足，或许切开对他来讲是一件小事也不定。
    可一想到断裂的导丝，楚院士的自信全无。
    “小周，那么……我是内科出身。”
    “楚院士，您看您的。”周从文笑道，“循环内科也是内科，现在冠脉的手术越做越多。最早他们做手术死的人老了，还不是练出来了么。没事，放心吧。”
    这是劝自己呢么？楚院士一怔。
    不管别人，自己手底下可是不能死人！楚院士心里想到。
    第1174章 抚慰人心的红颜知己
    “您先说一下具体情况。”周从文也没耽搁时间，直接问到手术上。。
    虽然相隔干里，但不管是周从文还是楚院士，似乎都不觉得有什么古怪。
    他们像是被一种奇异的力量拉进某个莫名的空间，正在面对面的进行着交流。
    楚院士想简单说一下自己看见的情况，可周从文却不断打断他的话，刨根问底的询问局部解剖结构甚至是一些解剖结构的颜色、形态、肌肉走形的角度。
    有那么一瞬间，楚院士甚至有一种感觉―一―周从文在故意难为自己。
    解剖结构用眼睛看很简单，可要是细致入微的描述出来，就难于上青天。尤其是周从文询问的还刁钻，楚院士是内科出身。
    周从文问的就是这些个事儿对于楚院士来讲，难于上青天。
    好在周从文似乎并没有难为人的想法，在楚院士结结巴巴回答不出来的时候，
    他会抛出几个备选项。
    当问答题变成选择题，这就好了很多。
    描述完一切后，周从文爽朗的声音传来，“那就上台吧。对了楚院士，您用肩膀夹着手机做一步就说一步，声音小点无所谓，我听得到。
    操作或许会有些不方便，但手术还是简单的，不用过多考虑。”
    ”……”楚院士沉默。
    “术中我说话的声音尽量小一点，您要是听不清就咳嗽一声。”
    楚院士听周从文这么说，啼笑皆非，但转念之间却有些感动。
    自己刚刚步入临床的时候，老师带着查房，即使有什么错误老师也不会当面说出来，哪怕回到医生办公室老师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也不会当着患者的面给自己下不来台。
    在最开始的时候，楚院士并不觉得什么，只认为是老师的脾气比较好。
    但几十年临床工作下来，他渐渐明白而且又更进一步的了解这个行为背后的真相。
    医生，在患者面前要保证权威性。
    如果上级医生不断否认、否认、否认下级医生乃至于护士的操作，以后的临床工作会越来越难干。
    至于患者的质疑以及工作难度不断提升，再加上上级医生的否定会对小医生造成多大的影响，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周从文还真是个老临床，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只是三年级新生，还没拿到主治……不对，主治医师好像黄老给他特殊申请过了，楚院士忽然走神。
    “楚院士，您准备好了么？要是准备好就上吧，我要一柄推式电刀。”周从文的声音传过来。
    “我这就去。”楚院士听着周从文的声音，联想到前几天手术不顺利自己直接给助手、护士甩脸子的事儿，心里莫名惭愧。
    虽然道理都懂，但落到实处却很艰难。
    尤其是手术不顺利，整个人处于应激状态，线粒体高速运转，atp高能磷酸键噼里啪啦的断裂释放能量的时候，正常人被那种能量与激素刺激，情绪会偏高亢。
    想着想着，楚院士走回手术室。
    手术室里的气氛比较冷清，大家都很紧张。
    尤其是那个犯了错误的助手，更是噤若寒蝉。他别说说话，连一个多余的动作、表情都没有，只盼着楚院士把自己彻底忘记。
    见楚院士拿着手机走进来，似乎还在和谁聊天，
    一脸轻松的墨阳，护士长与其他人都愣了一下。
    这不符合手术规范！
    但楚院士地位超然，没人敢质疑。
    最重要的是楚院士没有板着脸，而是一脸温和的闲聊，所有人一瞬间都有了信心。
    “准备推式电刀。”楚院士冲着护士长微微一笑，温声说道。
    护士长打了个寒颤。
    平时做ercp的时候楚院士很严肃，严肃到满脸似乎都是寒霜，万年不化的寒霜。
    那还是在手术比较顺利，没遇到大波折的情况下。
    而今天，导丝断裂，落在胆管里，这种大事儿楚院士会不会当场暴走都不好说。
    护士长在楚院士去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做了无数的猜测，可就是没想到他会对着自己笑。
    “别愣着，去准备东西。”楚院士似乎又恢复成了那位温文尔雅、智珠在握的消化内科顶级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