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庆华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点了点头，“要不然心里不甘。”
    “你不觉得像痴人说梦，根本不可能么。”周从文平平淡淡的询问。
    “最开始刚听你说的时候的确认为不可能。”李庆华很认真的说道，“但我研究了我的手术录像，又找了近十年所有……我能找到的所有文献、资料翻阅，发现开胸手术早就该被淘汰。”
    周从文笑了，的确是这样。
    “明天开始陆续有体检患者来，我盯着。如果文献上的数据没错误的话，我想到年前我们的手术应该会不断。”
    “这只是刚开始。”
    “嗯，刚开始。”李庆华道，“对了，有一件事儿咱俩提前说清楚。”
    周从文微笑。
    “亲兄弟，明算账。”李庆华道，“耗材的钱你怎么看？”
    “庆华，我对这笔钱不感兴趣。”周从文很直接的说道。
    “那不行。”李庆华断然否定，“以药养医，这是环境。咱们工资多少？每天长在科室里，不给钱哪有动力。另外，你别想那么快就走，当时是你说要手把手教会我做胸腔镜的。”
    “明算账么？呵呵。”周从文微笑道，“我不缺钱，不是和你客气。”
    “你知道有多少么？”李庆华认为周从文根本不知道细节，所以他准备说清楚。
    周从文看着李庆华的眼睛，似乎在2002年没人比自己更知道耗材的利润。
    不过那都不重要。
    吃过见过，这点钱对周从文来讲还真就是“点”钱，完全如不了他的法眼。
    “陈哥……陈教授当时也面对这个问题，你知道我是怎么建议的么？”
    “什么？陈教授也要和你五五分账？”李庆华诧异。
    “主任你想多了，我说的是练习手术。既然说到这里，你跟我来我家。”周从文道，“最近你一直在铺路，我没打扰你。练习手术么，其实没那么难。陈教授都能在一个月之内掌握一部分，你比他年轻，肯定能做得到。”
    李庆华好奇心大盛。
    换衣服径直来到周从文家，当李庆华看到神经外科专用磨钻的一瞬间，他很快明白周从文说的是什么意思。
    亲眼看到周从文磨出来一枚鸡蛋后，李庆华捻着鸡蛋对着夕阳看了半晌。
    “问奥利达要一台磨钻。”周从文淡淡说道，“亲兄弟明算账的事儿不适合我，明年4、5月左右我要走，还有半年多一点的时间，我觉得你能完全掌握胸腔镜的使用。”
    李庆华没有说话，他很小心的捻着那枚鸡蛋静静的看着，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
    他没问磨钻要多少钱，因为他大约知道。
    陈厚坤能问奥利达要一台磨钻，但那是省城的教授，至于自己么……李庆华心里有数。
    不过钱的事情在他脑海里一闪即逝，李庆华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这枚没有外壳只有内膜的鸡蛋上。
    如果自己能做到，很多“困难”的手术会迎刃而解。
    因为了解心胸外科，所以李庆华很明白这枚鸡蛋的价值。
    足足看了十几分钟，一直到夕阳西下，李庆华才很缓慢的把鸡蛋放在书桌上。
    “从文，你就是这么练出来的手术？”
    “嗯。”周从文点头。
    “穷文富武，还真是这样。”李庆华感慨。
    “我……女朋友比较有钱。”周从文笑道。
    李庆华完全没在意周从文说的女朋友，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达到目的就可以。不犯法，不坑人，周从文的身份自己有什么好在意的。
    “知道了，我回去尽快弄一台磨钻。”李庆华说道，“磨鸡蛋，还有别的么？”
    “用最新的生物线缝合鸡蛋，这也很重要。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先做手术吧，半年能完成一百台手术，我相信你要什么奥利达就会给什么。”
    李庆华知道周从文说的是真的。
    新技术总是有巨大的溢价，但难点在于铺开。一百台手术么？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李庆华心里想到。
    “那我走了，这枚鸡蛋送给我。”
    “拿去吧，我已经吃恶心了，不爱了。”周从文现在都闻不得鸡蛋的味道。
    他越来越理解为什么从前自己手下的博士们去农家乐，说死都不吃鸡蛋。
    上一世认为他们矫情，但现在周从文终于感同身受，遭到了报应。
    “我联系了几家单位，职工大概有2000人左右。这是第一批，筛一遍看看，我估计至少能筛出来10个左右的小结节。我是这么想的……”
    李庆华爱不释手的摩挲着那枚鸡蛋，嘴里很清淡的说道。
    周从文在认真听，上一世的那位落魄的太子爷在这一世终于展现出来他的能量以及他的执着。
    “想请陈教授来做手术就请，不想请的咱俩做。从文，你要多带带我。”
    “肯定。”周从文点了点头，“不过最开始最好还是请陈教授，不用我多说你也能明白为什么。”
    “那行，我先回家了。”李庆华捻着鸡蛋，像是拿到了什么宝贝一样换鞋出门。
    周从文对李庆华的行为一点意外都没有。
    只要是搞技术的人，肯定能知道这枚鸡蛋意味着什么。
    三院的胸腔镜技术终于要推动起来。
    周从文隐约听到历史的车轮传来的轰鸣声。
    第232章 真正的感同身受
    李庆华捻着那枚鸡蛋没有直接回家，下楼后站在车前，他沉吟了很久，一直到夜幕降临，这才手指微微用力。
    鸡蛋破碎，蛋清、蛋黄洒了一手。
    拿纸巾擦干净扔到垃圾桶里，李庆华明白多大的力会弄破鸡蛋。
    周从文对力量的控制已经到了毫厘之间，李庆华不能不佩服。
    但磨钻太贵了，直接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李庆华力所不能及。
    五十万，能买多少东西！李庆华一想到周从文能拿出来这么大一笔钱专心练习手术，那句话就在脑海里不断的回荡着——穷文富武。
    自己和周从文相比，就像是一个穷小子。
    唉，那能怎么办？找奥利达的销售人员问问，看能不能借一台磨钻。要是不行，就得去神经外科借。
    李庆华脑海里乱糟糟的想着很多事儿，在车上足足坐了十几分钟，这才开车回家。
    ……
    第二天的体检李庆华一路跟着，毕竟这是自己一力推动，无论是医院、单位职工还是科室都有好处。问题在于人比较多，李庆华生怕出现各种闪失。
    体检过程比预想的更加顺利，百十来号人体检完毕，李庆华干脆把周从文叫来，两人坐在ct室里直接在机器上阅片。
    两个肺小结节的患者被筛查出来，其中一个肺小结节略大，有9mm，一个是6mm，都在手术范围之内。
    “两个。”李庆华拿着片子和周从文说道。
    “你和患者做交代？”
    “嗯。”李庆华点了点头，“我把我自己的录像拿出来，还就不信患者不听话。对了从文，你确定没问题吧。”
    周从文笑了笑，李庆华的话说了一半，但他能听懂。楔切肯定没问题，但身为一名医生，没有谁能保证百分之百。
    说实话，真要是说到转移，切不切肺叶的关系不大。
    见周从文不说话，李庆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和患者交流，等我好消息。”
    “对困难有准备么？”周从文问道。
    李庆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作为挑战者，要挑战的人还是自己一直尊敬的老主任，他当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给单位领导打电话，说明情况，又给两个肺部有小结节的患者打电话，把他们叫到医院。
    最近李庆华做了幻灯片，一切都很正规，仿佛要给学生教学、讲课一样认真。
    撼大催坚，需从小处徐徐入手，这个道理李庆华懂，而且他身体力行。
    自己吹出去的每一个牛逼，都要尽一切力量变成现实，而不是变成别人笑话自己的把柄。
    患者和家属很忐忑的来到胸科的办公室，他们接到电话后就觉得不对劲，这也是正常人的正常反应。
    周从文坐在办公室的一个角落里，他没有帮着李庆华忙叨，而是默默的看着李庆华站在幻灯机前，用浅显易懂的语言给患者、患者家属讲述肺部小结节。
    他说的很浅显，没有用术语、专业名词。
    周从文用欣赏的目光看着李庆华，难怪上一世他在黯然离开人民医院后会被院士拉去魔都。
    凡事自有因果，像李庆华这种人祝军主任竟然不用，至今周从文想起来也很难理解。
    要办事能力有办事能力，要情商有情商，还肯脚踏实地的干活，最关键的是上一世没有自己撺掇，李庆华是唯一肯留在人民医院大开胸切肺叶的医生。
    为了祝军连肺叶都肯切，周从文觉得从前的老主任们脑子有问题，思维和自己不在一个层面上。
    最后，李庆华讲完幻灯片，微笑着站在前面看着下面的患者、患者家属。
    “不瞒诸位，我也是肺部小结节的患者。”
    “轰~~~”
    原本安安静静、带着几分压抑的办公室一下子沸腾。
    周从文明白一个活生生的“标本”出现在患者面前的时候，会给他们带去怎么样的一种震撼。
    本来被吓傻了的患者得知李庆华李主任竟然也得了小结节后，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亲切了很多，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当时要面临的选择有几点。”李庆华开始亲切的和患者进行交流，讲述当时自己的心路历程。
    自从说明这一点后，办公室里的气氛明显不一样了，融洽了很多。
    十几分钟后，他打开设备，播放自己手术的录像。
    当患者、患者家属看到胸腔镜的手术过程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手术上。
    虽然他们看不懂，不明白那些金属器械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可他们依旧在仔细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