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俞塘眼尖地看到楚将离的耳朵动了下。
    “这是神医的私事，楚某不方便再过问。”楚将离的脸绷得很紧，脑中莫名想到之前俞塘所说的，那个心上人是谁都不能是他，心脏便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隐隐发疼。
    俞塘琢磨了一下，轻笑道：“对外人来说是私事，对内人来说，就不能叫做私事了。”
    楚将离愣住，隔了好一会儿才说：“神医说笑了，内人是夫妻间的称呼，怕是用在你我身上不太合适。”
    俞塘打断他的话。
    “如果我说我的心上人就是你，你会相信吗？”
    楚将离的身体这下完全僵硬了。
    俞塘眼见着他从一开始的支棱着耳朵，到现在嘴巴都张开，满脸的震惊。
    系统猫猫见缝插针地补充：【好家伙！他的好感度又开始心电图了！】
    “神医别跟我开玩笑了。”半晌 ，楚将离还是否定了俞塘的话：“今晚我就当没有听到你说的话，以后你也莫要拿这件事开玩笑了。”
    俞塘抽了抽嘴角，刚想对楚将离来个“霸王硬上弓”，用实际行动捅破这层窗户纸，就突然被楚将离用手掌捂住嘴巴，阻止了声音。
    “嘘。”楚将离压低声音：“神医别说话，窗外有人。”
    俞塘心神一凛，点点头，楚将离便用薄被蒙住他的头脸：“你在这里等着，别出声，我出去一趟。”
    说完，下床，跳窗，动作一气呵成。
    俞塘从被子里钻出来，就只看到男人的一截红色衣角。
    好家伙！这可是二楼啊！
    这么想着，俞塘披着被子弓着腰，系统猫猫也跟在他身边，一人一猫鬼鬼祟祟地走到窗沿那儿，探出半个脑袋看外面。
    半夜三更，这边陲小镇的商铺都关了门，秋风吹的街道上的杂物滚来滚去，楚将离就站在路中央，长剑握在手中，声音带笑，却很有几分阴森：“亏你们还自称名门正派，白日里不敢妄动，到了晚上才开始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就这么怕我吗？”
    俞塘听得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白天的时候，楚将离就知道有人注意到他们了？
    所以才坐在桌前不睡觉？
    不过俞塘只猜对了一半。
    楚将离从走出雾莲山，就知道有人跟着他们了。
    而且他之所以没有任何乔装打扮，就是为了让这些潜伏在三水镇的各派人士将他认出来。
    然后……一网打尽。
    果然，楚将离话音刚落，周围的巷子里便走出来数十个人。
    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且每个人的鞋底都裹着一层软布，走路的声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们围着楚将离，渐渐缩小了包围圈，俞塘认出有几个人的衣服上有着铸剑山庄的刺绣图案。
    俞塘眯起眼睛，视线落在某个人的脸上。
    那是路天门的高玉峰，正是当年俞家惨遭灭门那晚，被原主看到的仇人。
    这么想着，就见那高玉峰对着楚将离，扬声问道：“带你出雾莲山的人是不是俞家那个天生药体的大少爷俞塘？”
    楚将离眉头轻蹙，斥责道：“问话之前不该自报家门吗？你怎么如此没规矩？”
    高玉峰瞪眼：“你一个小辈，还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楚将离并未被激怒，只是陈述自己的猜测：“当今武林，正派最大的势力为铸剑山庄，其次就是路天门。铸剑山庄的人不管是装的也好，表面上到底是最知礼数的，所以听你的口气，怕就是路天门的人了。”
    他这番话说出来，周遭皆静。
    看他的目光染上几分骇然。
    “既然楚宫主提了我们铸剑山庄了，我等不自报名讳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一个青年站出来，说：“在下是铸剑山庄一堂副堂主王青；方才说话的那位是路天门三门副门主高玉峰；还有风和教的孟河……”
    他把重要的几个人都介绍完，又问：“现在楚宫主能回答我们的问题了吗？”
    青年的目光中闪烁着贪婪的光，问道：“带你出雾莲山的可是那俞家的大少爷俞塘？”
    他们此行的目的，一是生擒楚将离，拿到功法《无极录》，二是找到隐居雾莲山的俞塘。
    如今楚将离走出雾莲山，身边还跟着三个外人，若真有一个是俞塘，那他们便是赚翻了。
    “高玉峰吗……”楚将离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周身升腾出杀意。
    他抬头，睁开被红绸遮盖的双眼，唇角勾起，却没了面对俞塘时的害羞，只余嗜血的冰冷。
    明明最先提起礼数的是他，可他却没有正面回答王青的问题，而是轻声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们这些注定活不过今晚的人，根本没有知道的必要。”
    “魔头！你好大的口气！”高玉峰气的眼睛圆瞪，手中重锤相击，对王青说：“王副堂主，我们一起上吧！就不信他扛得住我们的围攻！”
    说着，他首当其冲，握住比人头还大的重锤便向着楚将离的脑袋砸过去！
    看他如此，周围的数十个人也手持兵器紧随其后！
    在窗户边扒望的俞塘和系统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靠！这帮孙子以多欺少！”俞塘愤愤不平，刚要继续吐槽，又在看了会儿战况之后，沉默了。
    然后伸出两只手，一只手盖住系统猫猫的眼睛，一只手盖住自己的眼睛，说：“小金，别看了，小心晚上做噩梦。”
    第17章 为反派死第六次（17）
    楚将离翻窗进来的时候，俞塘已经乖乖地躺回了床上。
    窗户打开，秋风将血腥气送进来。
    楚将离关上窗户，走到洗手架前，将手和脸洗干净。
    然后才走到床边，却没有上床，而是抱着长剑席地而坐。
    “神医，很抱歉没有让你亲手杀了高玉峰。”他告诉俞塘：“不过我在他临死前问出了当初俞家灭门惨案的主导者就是宁王。”
    说到这儿，楚将离顿了顿，继续道：“另外还有意外收获。”
    “当年你没有看清楚的人里，大概也包括了铸剑山庄的人，且那人身份还不低。”
    俞塘听的心惊。
    这帮名门正派联合王孙贵族干下这种事儿，就不怕遭天谴吗？
    “嗯，我明白了。”俞塘向楚将离道谢：“阿离，谢谢你帮我报仇。”
    “这是我欠你的，神医不必如此客气。”
    俞塘趴在床边，看向抱剑坐在床尾的人，那红绸被楚将离摘下来洗净缠绕在手腕上，正襟危坐的样子让人无法把现在的他和刚才在街道上面不改色取人性命的人联想到一起。
    他伸出手扯了扯楚将离腕上的红绸，问他：“你为何不上来睡？”
    “我身上血气重，会影响你休息。”
    楚将离回他：“今夜不安全，我守在床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好有个防备。”
    “神医安心睡吧，不必管我。”
    “……”
    楚将离把这个距离感划分的太清楚了。
    让俞塘忍不住咬牙切齿。
    俞塘白天睡多了，现在又满脑子都是楚将离，根本睡不着。
    翻来覆去地打滚，学着系统猫猫，从左滚到右，再从右滚到左，最后还玩出了乐趣，跟系统攀比谁滚的快。
    楚将离就听着耳边一阵阵地摩擦，滚动声，眉头轻蹙，问道：“神医，你睡不着吗？”
    “是啊，白天睡多了，现在就睡不着了。”俞塘停下滚动，调转身形，凑到楚将离的耳边，说：“我看你也睡不着，要不我们来聊天吧？”
    楚将离忍着耳朵的痒意，往旁边挪了挪：“……聊什么？”
    “聊聊你的曾经。”俞塘说：“我想知道阿离的武功为什么会这么强？”
    想到刚才的画面，俞塘仍忍不住头皮发麻。
    那种表情的楚将离，都让他感到了害怕。
    “……”楚将离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会儿，才说：“果然，还是吓到你了吗。”
    俞塘震惊心思被看穿，但他也没打算隐瞒，直接实话实说：“确实有点儿吓到，但我不会同情他们。”
    “对于这种想要取你命的人，就应该以牙还牙，没有必要手下留情。”
    楚将离抿唇，心底深处仿佛被触动，让整颗心变得柔软。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承认他的做法。
    他还以为俞塘出身行善正心的俞家，就会唾弃他这种杀人无数的邪教魔头。
    以为这个病弱的大夫在见了今晚的血腥之后，就会对他心生恐惧。
    可事实证明，对方并不在意，甚至很快就接受了他……
    “我的曾经……”楚将离捏紧手中的剑鞘，尝试着在无边的黑暗里向着那簇燃烧着的火苗靠近了些。
    他问俞塘：“你真的想知道吗？”
    俞塘见他有所松动，不敢耽搁，赶紧说：“想。”
    楚将离突然笑了下，回他：“好，那我讲给你听。”
    第18章 为反派死第六次（18）
    楚将离给俞塘从自己的母亲楚茵岚讲起。
    从他记事起，就是在矮小的窝棚里，看着柔美的母亲一次一次地拥抱着不同男人的身躯，从他们身上讨来些钱，又用这些钱换来吃的，自己却舍不得吃，全给了他。
    那时候的他虽然不懂母亲是在干什么，却也懂得女人明明很痛苦，还要强装笑容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