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俞塘没有问最后一道考验到底是什么。
    只是点点头，顺着台阶往下走。
    黑雾便跟着延长，直到陆清渊看着俞塘重新攀附在绳索上，才缓缓消散。
    身材修长的恶魔凝视男人良久。
    展开的黑翼逐渐向中间闭合，直到将那张脸也完全遮住，陆清渊的分身彻底消散于黑暗中。
    只留下两句冷漠至极的话。
    “俞塘，不管如何，你也要记住。”
    “如果你死了，我会让这里的所有人给你陪葬。”
    俞塘愣住。
    半晌，才松懈了手掌，一点点儿向下滑去。
    等他滑落到地面，在下面一直等待的众人便赶紧过来询问情况。
    俞塘给陈树等人解释完上面的情况，才注意到陆清渊的样子不太对劲儿。
    他走近陆清渊，发现恶魔正在用白色的绷带缠绕自己的脖子。
    “你怎么了？”
    陆清渊没有说话，等到缠绕完毕，自己打好结，才回了一句：“没什么。”
    俞塘注意到绷带的边缘，似乎有黑色的花纹在顺着皮肤往上爬。
    陆清渊发现他的视线，立刻捂住脖子，再放下手的时候，那边缘的花纹便不见了。
    “我希望你能记住我刚才说过的话。”不等俞塘询问，陆清渊便转移了话题，说道：“不要想着牺牲自己。不然……”
    “就算你救了他们，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威胁完俞塘，陆清渊又补充道。
    “而且死亡是对罪人的制裁，你没有必要用自己的命换他们的命。”
    静静听完这番话，俞塘沉思片刻，轻声说道：“如果死亡是对罪人的制裁。”
    “那我想曾经的我大概也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
    陆清渊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才反驳道：“你是天使，是最纯净的灵魂，又怎么会是罪大恶极的人……”
    “你对我又了解多少？”俞塘说：“甚至就连我自己，对自己了解的都不多。”
    从出车祸死亡到绑定系统，做任务，以各种方式死去。
    听着系统的描述，俞塘明白自己已经死过好几次了。
    主神的任务不可逆，所以每个世界他都必须面临死亡。
    而按照陆清渊的这个说法，死亡是对罪人的制裁。
    那么，俞塘想，也许在他身为主神师尊的那一世，大概也做了很多不可饶恕的事吧？
    不然也不可能要一次次地迎接死亡……
    “小恶魔。”俞塘伸出手揉了揉陆清渊的头发，说：“只要是人，就会犯错，没有完全干净的人，也没有完全肮脏的人。罪孽与人类相伴相生，如果你执意要杀光所有的罪人，那么就连我一起杀了吧。”
    俞塘对他笑笑，认真说：“我甘愿死在你的手里。”
    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尘封的记忆冷不丁地撕裂开一个小口。
    古城，青石路，血水染红地面。
    高高堆砌的尸体上坐着的不再是玩世不恭的魏渊，而是成了俞塘自己。
    白衣染血，如同降世修罗。
    男人回眸，与站在下方的黑衣青年对视。
    清冷的声音里浸着残忍和决然。
    ——渊儿，若是有朝一日，我堕了魔，就由你来杀了我。
    ——我甘愿死在你的手里。
    俞塘惊愣在原地，手指攥着自己的衣服，呼吸变得急促，杂乱的记忆在脑中交错。
    窒息、疼痛与无边无际的自我厌弃包裹全身。
    直到陆清渊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搂进怀里，才让俞塘逐渐恢复意识，清醒过来。
    “你在开什么玩笑？”陆清渊气道：“我怎么可能会杀了你？”
    “而且就算所有人都罪大恶极，唯独你不可能……你不可能成为那种人！”
    恶魔的拥抱很温暖，得以让俞塘从那段冰冷可怕的记忆里脱离出来。
    他拥住陆清渊，沉默。
    他在想，记忆里那么多的人，真的是自己杀的吗？
    如果就是他做的。
    那么是不是说明他猜对了？
    他……其实才是真正的大魔头。
    他其实才是罪大恶极的那个人。
    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
    “陆清渊，不是你说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吗？”俞塘知道自己的心态变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驱散那种消极的想法。
    只得抓紧陆清渊的衣服，轻声说：“你还说过我像恶魔，说我暴力，那么真实的我也许就是个罪人，是最该死的人，所以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要伤心。”
    “那都是我应得的惩罚。”
    第36章 为反派死第五次（36）
    这个话题最后不欢而散。
    因为陆清渊坚决反驳俞塘的话。
    就算俞塘再怎么说，陆清渊都不相信俞塘是罪人。
    到最后，俞塘只得笑笑，不再与他争辩。
    到了夜里，众人因为改造电梯，都累得不行了，便各自找到垫子上属于自己的位置休息。
    系统忍不住在意识问俞塘：【宿主，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俞塘：嗯……想起了一个画面。应该是我还是魏渊师尊时候的事儿。
    他跟系统讲完那段记忆，系统也沉默了。
    好半天，系统才说：【宿主，一个画面不代表什么。】
    他问道：【没有前因后果，只单凭一个杀人的画面，就给自己降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草率了？】
    系统冷静分析道：【而且，你自己也说了，没有完全干净的人。十万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没有人知道，但至少现在看来，有主神统治的三千大世界和三千小世界都在按照合理的轨迹运转，比十万年前混乱的世界格局要好了太多。】
    【而你是做了这些好事的主神的师尊，他因为谨遵你的教诲，所以才将这些世界治理到现在的安稳状态，那么就说明你绝不是一个恶人！】
    系统的一番话掷地有声，让俞塘愣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一点儿笑容。
    俞塘：统统你说的对。
    只窥一角，无法判定事情的全貌。
    即使迷雾重重，前路未知，也不能动摇自己的本心。
    只有这样，才能顺利完成十个世界的任务，认清真相。
    想通了这一点，俞塘把手轻轻放在陆清渊环着他的腰上。
    他知道这个小恶魔因为担心他的状态，根本无法入睡。
    “俞塘。”果然，两人的手一接触，陆清渊便开口道：“如果你执意说自己是罪人，那正好，我们就一起堕落吧，什么改邪归正，什么对错善恶，都与我们无关……”
    他搂紧俞塘，声音坚定：“我只要你。”
    俞塘微微失神。
    而后扣紧了陆清渊揽着他的手，轻声回他：“小恶魔。”
    “谢谢你。”
    他虽然并不知晓自己和魏渊曾经到底经历过什么。
    但至少，他能感觉到，他和反派之间灵魂的共鸣。
    他们就像两颗磁石一样，互相吸引，互相包容。
    正负两极，缺一不可。
    *
    改造电梯是个大工程。
    众人发挥所长，一起帮助陈树。
    苏安和赵雨晴都是会计系学生，对数字很敏感，陈树把计算的事情都交给她们来做，姜媛则负责合理安排剩下的时间，制成日程表和分工表，力求把每个人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王志彬休息好了之后，也加入了劳动。
    陈树起初还对他嗤之以鼻，后来看着他卖力的样子，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紧赶慢赶，终于在规定时间的前一刻钟完成了电梯的改造。
    利用了支点原理，这次的电梯足够撑住他们七个人的重量。
    陈树按下破烂的电梯门右侧，那个被炸得漆黑的按钮。
    看着成功通电的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就连俞塘都忍不住跟着众人攥紧拳头，欢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