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能有今天,靠的是不争不抢,靠的是皇上对她的宠爱,靠的是她生了一个孝顺的儿子。”
孝顺加了重音,周启恒眉目间微微蹙了一下。
李锦夜看得分明,笑道:“独独没有靠结党营私,靠权臣,靠你周大人。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周大人不妨设想一下,贵妃若心想事成,日后会如何对待周大人你?”
周启恒“噗嗤”一声笑出来:“到时候,我也老了,也是该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了,大莘是年轻人的时代。”
“是吗?”李锦夜往屋外看了一眼,将声音压得更低:“倘若她想来个秋后算帐呢?”
周启恒脸色突变,当即厉声道:“怎么可能,我为大莘辛辛苦苦,鞠躬尽瘁了几十年,她能有什么帐要与我算?”
“贪帐!”
两个字,像两记重锤,狠狠的锤到周启恒的脑袋。
李锦夜看着他,仍只是一脸让人寒毛倒立的平静,与周启恒与他面面相觑了半晌,咬牙道:“王爷可别忘了,十官九贪。”
“十官九贪,可贪得像周大人那样肆无忌惮的,古往今来也只周大人你一个吧!贵地府地下的银子有多少,整个大莘的国库只怕远远都比不上吧?”
“你……”
周启恒又惊又吓,又恐又怕,脸色比那鬼还要难看。
“她是不会随随便便与周大人算帐,可架不住国库实在是虚啊,她儿子登位,事事都要用钱,这可怎么办呢?”
李锦夜笑眯眯的叹了口气;“猪养肥了,没了用处,只有用来杀了吃,周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周启恒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从牙缝里咬出一句话:“我儿子尚的公主。”
“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公主肚子里的孩子姓周,不姓李,周大人熟读史书,自打炎黄开始,能有好下场的公主有几个?”
李锦夜摇摇头:“怀庆是皇上的心头好,可不是她令贵妃的心头好啊!”
周启恒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藏在袖中的十指,相互捏着。
李锦夜收了讥笑的神色,“周大人于贵妃没什么用处,于我,却不一样,倘若周大人愿意站在本王身后,本王必保周大人儿孙后代万安。”
周启恒没有料到李锦夜铺垫了这么多,最后的几句话说得嘎蹦利落脆,连个遮羞布都懒得蒙上。
这种既圆滑又坦荡的做派,让周启恒有一刹那的恍惚,仿佛眼前坐着的根本不是什么闲散王爷,而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
野兽现在向他伸出橄榄枝,是一念天堂,还是一念地狱,只看他如何选择。
周启恒摸爬滚打数十年官场,早已成了人精,不该说的话一句不说。
李锦夜当然知道适可而止四个字,他看了周启恒一眼,起身淡淡道:“大人,此去山高路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大人若愿意,就来送送本王;若不愿意,那也没有再见的必要,告辞!”
周启恒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到十根手指头既酸又僵,关节也疼,好像是上过了夹板一样,这是刚刚被他自己捏的。
儿子周允颠颠跑进来,“父亲,王爷与你谈了些什么?”
周启恒看着他一脸懵的样子,勉力笑了笑:“没什么,明日一早,为父想单独与公主吃个早饭,你去安排。”
“是!”
……
李锦夜回到王府,玉渊已经睡下了,听到动静,忙从床上爬起来帮他脱外衫。
若换从前,李锦夜怕她着凉,定会压着她不让起来,但今日与周启恒一番谈话,用去了他大半精力,他也就随她折腾了。
沐浴更衣后,玉渊在灯影里,把脸埋在他的臂弯里,“怎么样,他会帮我们吗?”
李锦夜抚着她的头发,温柔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等了半天还以为有好消息!”她闷声道:“聪明的,他就应该帮你。”
他的手顿住,笑了。
阿渊总是如此,不管好的,坏的,对的,错的,总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挺着他,帮着他。
哪怕自己是举兵造反了,她也只会在边上挥个小拳头,大喊:“造得好,造得有理!”
“笑什么?”她嘟了嘟嘴问。
“没什么!”
李锦夜眸光浮沉:“就是想着后天就走了,心里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玉渊手脚并用的扒住了他:“若不是皇帝不允,我都想跟你一道去。”
李锦夜并非是个擅长哄人的人,此刻却像是无师自通了一般:“你去做什么,整天让人牵肠挂肚的,我还怎么做事?”
“我留在京中,你就不牵肠挂肚了吗?”
“你在京中坐镇,我在外头才有底气,就算再牵肠挂肚,也只能忍了。”
玉渊被哄得咧嘴直笑,
李锦夜低头亲亲她的额头,“今天累了,咱们先睡一觉,等睡醒了,我再把你喂饱。”
“呸!”
玉渊用力的掐了他一下!
……
翌日一早。
怀庆端坐在餐桌上,手边一盏已经凉了的燕窝粥,“父亲,银子的事情可是真的?”
周启恒半点羞愧都没有:“千真万确。我花得了多少,都是为你们准备的。”
怀庆到底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看多了皇权的争斗与血腥,“父亲,说句不中听的话,两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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