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渊点头,简单的用了点饭菜,又去三叔的书房里呆坐半天。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黑,她早早的换好了衣裳,梳好了头,等着江锋来接。
院门落锁后半个时辰,谢玉渊的人就立在江府庭院里。
她刚站稳,青山便从树上跃下来,“谢小姐,我家主子请您过曲江一游,马车已经等在府外。”
“我一闺中小姐,深更半夜和人游曲江?青山,你主子有些强人所难吧!”
青山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谢小姐,主子的话,就是小人的天,您别让小的难做。”
言外之意,这一趟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这院里谁也不是傻子,江锋冷眉倒竖,大步走到谢玉渊身边,眼里的寒光掩都掩不住。
江亭到底老成些,轻咳一声道:“小姐,就让老奴陪你走一趟吧!”
谢玉渊知道局面僵在这里,对谁也没有好处,不得不往后退一步,“我一届平民,不敢劳安王的驾,江锋,你驾车。”
“是,小姐。”
“江亭,你去把东西都带上。”
“小姐?”
“他安王再不把东西接手过去,我也只能抱着这些银子,往曲江里一跳了。”
青山眼角抽搐了几下,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
七月的夜,暑气正盛。
一艘游船静静的飘在江上。
船上红灯高挂,几个伶人手抱琵琶轻声吟唱,曲调悲凉。
舱里,张虚怀对着一桌酒席,自斟自饮,目光却落在那个吟唱的伶人身上。
船头,两个锦衣公子,临风而立,低声谈论。
远远瞧见马车来,苏长衫“啪”的一声打开扇子,“暮之,人来了,却是坐的江府的马车,这丫头是在告诉你,别得寸进尺啊,她是有底线的。”
李锦夜眸中光芒闪过,“这丫头从来不是你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的人,她算计起人的时候,像只小狐狸。”
苏长衫摇着扇子的手,瞬时僵在半空,侄女那么聪明,怎的小叔笨得不行?
谢玉渊下车,上船。
她穿了件月牙色衣裳,未戴珠钗,肤如雪凝,目光清澈,只是脸上那抹冷意,让人难以亲近。
苏长衫眼前一亮,脚下忍不住想迎上去,目光却下意识的去看李锦夜。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刚刚那家伙似乎眼里也有亮光。
谢玉渊上前施一礼后,便往后退了半步,分寸感拿捏的恰到好处。
苏长衫冲李锦夜诡异一笑,仿佛在说:瞧见了没有,人家对你戒备着呢!
李锦夜心绪繁乱,从前在孙家庄的情形,如浮光掠影般绕上心头,一时酸甜苦辣难以分辨,竟有些不大愿意看到面前的这张脸。
“谢小姐,里面请!”
声音带着清冷,如头顶的月光一般,谢玉渊微微颔首,“安王爷请。”
一个谢小姐,一个安王爷,如同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谢玉渊进舱,看到自斟自饮的张虚怀,脚步顿了顿,有些犹凝不定是上前叫一声“师傅”,还是就在原地称呼一声“张太医。”
张虚怀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站着干什么,坐吧!”
谢玉渊单手抚了抚鬓角,坐了下来。
“能喝酒吗?”
谢玉渊微笑了笑,温声道:“只能喝点江南的米酒。”
“这就是江南的米酒,加了桂花,又叫桂花酿,入口甘甜 ,后劲十足,是你那个短命的爹最喜欢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你要好好的
张虚怀一边说,一边替她斟了满满一杯。
谢玉渊看着满到快溢出来的酒,笑道:“师傅从前斟酒,七分满,今天这酒,怎么斟酒到了十分?”
张虚怀目光扫了李锦夜一眼,面沉似水道:“很简单,那天你给我磕了三个头,今天我还你一杯满酒,方才全了咱们的师徒关系。”
谢玉渊一听这话,目光骤然对上张虚怀的,但见他目光冲淡,面色平和,眉头眼角皆和从前吊儿郎当的样子不同,只觉得眼前人无比的真切,也无比的疏离。
提心吊胆了一天的疑惑,顿时明白过来。
她先是侧过了脸,突然又回过头来,莞尔一笑,端起杯子往前送了几寸:“张太医,多谢。”
张虚怀呆若木鸡,定定望向她,眼角慢慢渗出了一点晶莹的东西,“你心里,都明白?”
谢玉渊轻轻一笑:“明白,这杯酒既是全了我们师徒的情份,也是了却师徒的关系,我都明白。来,阿渊敬您。”
张虚怀见她一点就通,酒气从胃里一下子冲到脸上,红了一片,一时间说不清是气自己,还是气她,反正是一肚子的妖火,无处可去。
他拿起酒盅,一饮而尽,随即手往后一掀,酒盅“扑通”落进曲江里,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出了船舱,上岸。
谢玉渊学着他的样,把空了的杯子扔进江中,顺势把眼底的泪逼进眼眶,抬头冲李锦夜徐徐道:“安王爷,这一下,可以谈正事了吧。”
“呃?”
李锦夜的心思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听到谢玉渊唤他,淡淡道:“不急,先听一会曲吧。”
话落,几个伶人一下子停了唱腔,曲风一换,与前面的咿咿呀呀孑然不同,只觉得一股悲凉、凄美之气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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