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来电话时,林之森和崔妙学在包子店里吃火锅。
林之森问:“所以说其实他全都知道吗?”
“是吧。”孟知穗回答。
陈邈比陈靖凡预想的要更坚强一点。他利用父亲给他的那一部分权限,把接触到的无一例外吞噬。
隐瞒他第一次失忆是陈靖凡授意。
于是不乏有人向陈邈吐露此事,以表忠诚。
没想到林之森一语成谶。陈邈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记得。于他而言,那些听起来就像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孟知穗是另一个人的恋人。
对此,林之森只能说:“节哀顺变。”
然而孟知穗却漫不经心回答了一句:“嗯。”电话那头传来一连串的响声。
“你在做什么?”
“收拾东西。”
“你要远走高飞了?”林之森诧异地问。
“把电风扇收好,拿厚一点的衣服出来。”孟知穗的语调很平淡,“你不关心天气预报?”
她的答案反而令林之森更意外。一般的女人现在一蹶不振也不为过,孟知穗竟然若无其事地在准备换季。
他问:“你还要继续下去吗?”
“这不是很顺利吗?”
“哪里顺利了?”嘴上在反驳,然而,林之森忍不住笑了。因为就他认识她以来,孟知穗几乎永远领先其他人一步,“你在第几层?既然一切尽在掌握中,那老司机就带带我啊。”
她好像换了一侧听电话:“反正也快家长会了。只要能再见,就不会坏到哪里去。”
“……”
坐在折叠好后罗列成小山的干燥衣物中间,孟知穗渐渐放慢了动作。她说:“我们走着瞧吧。”
通话差不多也到要挂断的时候。
最后,林之森说:“你是信任过去的他,还是现在的他?”
却听到她给出似曾相识的回复:“这两个冲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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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孟知穗的镇静截然相反,这一天回去以后,陈邈再也没有顺利入睡过。
差不多是在陪秦小筠转学不久后,他调查孟知穗一无所获。事故的后遗症逐渐消退,之前从未想过要探究过去的事,却在与她接触增多后不得已面对。
起初是有些零散的碎片。
比如看希区柯克电影时的既视感,比如声称曾经是他朋友的人,比如孟知穗过于熟悉的体温。
陈邈总觉得似曾相识。
然而有时候又感到陌生。
他所不记得的那个他,是个怎样的人?
当初给陈邈提供工作和住处的老板如今在东南亚,陈邈不用怀疑就能认定是陈靖凡的手笔。他避开几个不能暴露的对象,向其他人打听。
其中一个是孟知穗小区的保安。
陈邈住在那里时没告诉房东,门卫也帮忙瞒着。他偶尔会带烟给大爷抽,两个人时常聊些生活琐事,也算比较熟。
然而,他们所叙述的那个人根本不像陈邈。
主观愿望也好,客观分析也罢,陈邈不承认那是他。
那个他爱着孟知穗。
这本该和现在的他无关。
然而辗转反侧数日的陈邈逐渐开始觉得不对劲。
他无端睡不着觉。
注意力也不够集中。
早就消停了的耳鸣又开始作祟,浩浩荡荡,像天边的远雷,又宛如蜜蜂不断在颅内振动翅膀。
她的替代品要多少有多少,然而身体深处就像无端在执着于什么一般死死不肯放手,孟知穗的联络迟迟没有来,仿佛昭示着她真的要从他生活里退出。
于是,分明才不欢而散没几天,送学生离开校门时的孟知穗就看到熟悉的车窗。
她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他却迟迟不肯将车窗打开。
两个人仿佛不认识对方一般僵持着。
第二天、第三天照旧。
到第四天,秦小筠又被卷进打架事件。
这一次仍旧和桑桑有关,但打架的对象却不是她,而是同班的另外几个男同学。陈邈走进去时,孟知穗也默不作声站在一旁,教导主任在说话。
看见他,孟知穗的神情也没什么改变。低眉顺眼,就是这种温柔到有些俗气的模样,陈邈难以想象自己曾经会和这种人在一起。
教导主任上来以后立即解释:“对不起,对不起。还好没什么受伤。都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
陈邈也顺理成章不难为对方:“孩子淘气,让您费心了。”
“小孟年纪轻,也没什么经验。”
“我平时太忙。孩子的妈妈快回国了,到时候可能会好些。”
他们又交流了一圈。孟知穗拉着桑桑一起出去。
桑桑还是那副无忧无虑的表情,不停地问着“为什么秦小筠不能跟我们一起走”。等到了走廊上,孟知穗才极其小声地回答她说:“因为他打架了。”
“老师你声音好小。”桑桑说,“但是是那些人先乱说我的啊。”
“没办法。文明社会是有这种规则的,先动手的人就输了。”
“文明社会是什么?”
她们走着走着,孟知穗又问:“他们说你什么了?”
结果看到桑桑摇头:“他们说充点卡那个店的老板是我爸爸,我说不是,他们还说,我就发火了。因为我很讨厌那个人。然后秦小筠就把桌子一推,说他们‘有完没完’。好帅啊,就跟网球王子一样,孟老师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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