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个?”长公主目光落向木盒,迟疑着伸手去碰。
盛煜却忽而抬手,自袖中倒出枚瓷瓶,挥手掷向对方掌心。他用力极重,拿瓷瓶当暗器似的,砸中长公主手掌时,比戒尺还疼数倍,强劲的力道亦冲得手臂后折。长公主毫无防备,手臂险些脱臼。
剧痛之下,她亦遽然变色,“这是何意!”
“掺在鹿茸里的百里红。”
低沉的声音,阴鸷而满含怒气。
长公主打死都想不到会是为这件事,心底的慌乱一闪而过,旋即淡声道:“盛统领这话我可听不懂。百里红?听着倒像是酒的名字。我在观中修身养性,也用不上鹿茸,盛统领给我这东西,是有何用?”
她微挑双眼,甚至朝盛煜笑了下,仿佛全然不知瓷瓶里的凶险。
盛煜瞥了眼她身后,“红竹已进了玄镜司。”
红竹是新安长公主的侍女,虽非贴身伺候起居的,却也颇受看重,会些歪门邪道的本事。今晨新安长公主遣她入城采买,等了半日也没见她踪影,确实心生疑惑,如今听盛煜这样说,心中已是洞然。
查出了百里红,揪出了红竹,含怒杀向长春观,这位所向披靡的玄镜司统领,显然是已经撬开了魏清澜的嘴,查清了前后经过。不过能在宫里活下来,她最擅长的就是铺后路,动手之前也做过最坏的打算。
此刻,瞧着盛煜锋锐的目光,长公主只微露诧异,“这却奇了,红竹常年随我在长春观修行,怎会忽然进了玄镜司?盛统领莫不是抓错人了?虽说我这长公主当得如同虚设,她到底也曾是公主府的女官,哪怕只是低微的八九品,也不能轻易蒙冤啊。”
这嘴脸,分明是有恃无恐。
盛煜神色愈冷,“药中下毒,谋害内子。”
“她谋害魏鸾?还有这等事?”她连着问了两句,又正色道:“不过既关乎人命,是该查清楚。盛统领若是为此来长春观,倒大可不必,我虽护短,却不会插手这种事,等回头查完了,给个让人信服的交代就成。”
说着,甚是闲散地啜茶。
盛煜知她在宫里长得艰难,极擅睁着眼说瞎话,瞧见这般做派,却也颇开眼界。山风清凉,他盯着做戏的女人,神情也是阴恻恻的,“她死了。”
极简单的三个字,不掺半点情绪。
长公主捏着茶杯的手却僵在半空里,就连有意堆出的淡笑都有些扭曲。指尖不自觉地握紧,心神剧乱之际,杯中的茶亦轻轻晃动,她匆忙搁在桌上,竭力摆出镇定坦然的姿态,叹息道:“真是可惜了,死得冤吗?”
“不冤。”
“所以盛统领今日过来是为递这死讯?”
盛煜不答,宽袖抬起时,脸上浮起阴冷瘆人的笑。
“我今日来,是有话奉劝。”他将那木盒往长公主跟前推了推,浑身威仪亦随之压迫过去,寒声道:“敢将黑手伸进曲园的人,从来没谁能全身而退。即便王公贵戚,皇家子弟,概莫能外。你最好记清楚。”
森寒的声音入耳,鼻端亦有淡淡的血腥气飘入。
新安长公主下意识看向血腥气的来处。
盛煜亦在此时掀开盒盖。
粗陋的木盒里,躺着一只女子的手,鲜血淋漓。
长公主才喝下去的茶在那一瞬反呕上来,原本镇定的神色霎时苍白,她尖叫着往后躲,险些摔倒在地。受到惊吓的侍女亦赫然变色,惊呼声此起彼伏,却碍着盛煜的威仪,不敢将那木盒丢开,只管往后缩。
盛煜的眼底,冷如寒冰。
“再敢碰内子半根汗毛,就不止是手。即便是你——”他的目光如剑锋落在长公主脸上,瞧着皇室贵女的惊恐颤抖,无动于衷,只一字一句道:“也绝不手软。盛某行事向来无所顾忌,太子都能杀,你算什么。”
“你……你疯了……”
新安长公主吓得浑身发软,声音都颤抖起来。
盛煜冷嗤,拂袖而去时,将木盒扬起。
血淋淋的手抛向半空,落到长公主怀里。
惊魂未定的女人发出声见鬼般凄厉的尖叫,心胆剧颤时,一口气上不来,径直昏死过去。
……
新安长公主受惊卧病,连着三日水米未进。
消息报到麟德殿,永穆帝闻讯皱眉。
他比长公主年长近二十岁,且储君肩负重任,偶尔去后宫也是拜见母后,跟这位养在偏僻宫殿的妹妹并无多少旧交。不过那位毕竟是先帝的亲骨肉,在章太后的铁腕下,能活下来的子嗣并不多,先帝临终时传了帝位,也将这幼女托付给了他。
永穆帝也知道先帝的牵挂。
换了是他,若有朝一日出了岔子,也会放心不下无人照拂的周骊音。
他曾在先帝临终时郑重许诺,定会尽力护着妹妹,令她往后少受苦楚。为免章太后心血来潮寻衅欺压,还特地将长春观给她清修,以尽长兄之责。如今长公主忽然卧病,还重到水米不进的地步,终究令人担忧。
遂召了观中贴身服侍之人,细问缘由。
这一问,才知盛煜当日拿了那么个东西,吓得长公主魂不附体,三魂六魄都快没了。
永穆帝头疼地皱眉。
等侍女离去,便命人将盛煜召至御前,细问缘由。
盛煜也不曾隐瞒,将长公主蓄意笼络魏清澜,指使她在夫妻间挑拨离间,未能成事后,又在敬国公府人送给魏鸾的鹿茸中掺毒,意图谋害魏鸾性命的事情尽数禀明。为免永穆帝疑虑,就连红竹如何招供,如何寻到毒物等细节都说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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