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拿捏须得十分得当,差了一分都不行。
十点已到,和瑞早就布置完了今日的作业,学生们陆陆续续整理回家。秦荀刚才拿着速写找老师去了,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走还是不走?舒年陷入两难,颇有些坐立不安,他站起来装作在撕画板上的纸胶带,趁机望向门后
舒大大还不走吗?梅梓从后排探出头来,背上已背好了书包,是在等谁?峰哥还是钟霸霸?
没等谁,舒年立马回道,我.....收拾一下。就要走了。
啊,这样。梅梓疑惑,那你能坐下吗,我想给黑板上的作业照个相,你跪在椅子上挡着我了。
舒年语塞,默默挪开位置,很不甘心道:......我站着的。
舒年个子不高,画室里女多男少,他平时和女生们站在一块儿也能完美融入,梅梓像是忘了这一点,误认为舒年只是跪坐在椅子上,这会儿干笑了两声,怂道:......我错了。
哈哈哈哈哈舒大大小小的一只。
门口传来声响,李成峰和秦荀正好评讲完毕回到教室,舒年抬眼对上秦荀的视线,又默默转开,继续收拾。
小只不也挺好的嘛,秦荀将手搭在舒年肩上,下巴抵着舒年黑色的软发,可以当靠枕,站着的时候还可以放下巴。秦荀说着,将另一只手也搭了上来,喏,还很好抱。
......
舒年条件反射般拨开秦荀的两只手,感觉自己脖颈上脉搏里的血像是在突突地狂奔,比裸考时候的紧张还要来的猛烈。
滚蛋。舒年退开离秦荀半米远,拎着包往里装笔盒,皱着眉像是有些嫌弃。
秦荀不介意,嘿嘿笑着收拾书包,拿出手机瞅了眼时间:舒年你是坐公交回家吧。这都十分了还不走,在等我吗难道?
不。舒年秒答,加快了手下速度,用皮筋将画扎好,背起书包,现在就要走了。
舒年慌慌张张要往后门跑,秦荀从后面一把勾住人书包带,舒年身形微滞,又被拽回来了半步,后脑撞到秦荀的肩。
既然都这么晚了,那不如再等我一会儿?秦荀松开包带,拉住舒年手腕又将人拖来重新坐下,一分钟,我很快的。
你不坐公交,我等你干嘛?
今天开始要坐了,秦荀没抬头,解释说,其实我家离得不算远,但我平时起的晚,来不及骑车过来 ,晚上又嫌坐公交麻烦,才老打的。
那怎么今天又决定坐公交了呢?
舒年满心好奇,被撑地酸胀。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
秦荀说到做到,两句话时间,足够将画具一股脑塞进背包,确实收拾地很快。梅梅了李成峰以及剩下几个同学也陆陆续续离开画室,秦荀和舒年走在最后,蔡蔡进教室关灯,催促他们快点。
舒年往日从未走过那么晚,这会儿和秦荀出教室,后头蔡蔡将电闸一拉,小街上的路灯又时灵时不灵,顿时漆黑一片。舒年下台阶时被突然熄灭的灯闪了眼,差点踩空。
要拉着我吗?
秦荀朝舒年伸出手,舒年只稍作犹豫了一秒便摇头,末了又担心秦荀看不清,说:不用。
两人结伴穿过这条短短的、乌漆嘛黑的小街,舒年走在秦荀左边略略靠后点的位置。这个角度,让他能在黑暗里肆无忌惮地盯着秦荀的侧脸看,尽管不一定能看得清,但舒年依然能凭借那点微弱的明暗关系描摹出秦荀面部的骨骼和肌肉。那是他画了很多遍的,秦荀的脸。
他平日里总是专注手下的笔,手下的画,常低着头,与人交谈时,他会专注地看着对方的脸,但若那个人是秦旭,他又常常会下意识目光飘忽,眼神无处安放。
像化学书里的实验。酚酞遇碱变红,遇酸则不变色,其他人都是酸,只有秦荀是碱。
舒年想找个恰当的比喻,却只能想到这个,他有些懊恼,又有点害臊。秦荀不说话,舒年也不说话,他记起不久前写生的时候,他和秦荀还不太熟,也是这样共同走过一段漆黑的夜路。不同的是,俩人的心境,以及路的长短。
很快走到大路上,灯光便明亮了许多。舒年和秦荀两人等在公交站,隔着一拳左右的距离。夜风吹来深秋的寒意,秦荀就又朝舒年靠近了一些。
舒年太纠结了,啧。
谢阅。
第23章 想与你聊聊过去
==========
镜水夜来秋月,如雪呐。秦荀抬头看天,月亮从云层里冒出个头,半遮半掩,没有水,倒是觉得该下雪了。
是你穿太少了,舒年淡淡道,要下雪也得十二月了。
见对方也不介意搭自己的茬,秦荀侧头瞄了舒年一眼,突然问,像是随意闲聊。
黏黏你今天是不是不太开心啊。
舒年先是皱眉,答道:别在外头这样叫我。又问,我看起来不开心?
又没别人。秦荀抽出包里的烟盒,想了想,又放回去,从另一边兜里取出剩下的半截曼妥思,往嘴里塞了一个,有一点吧,早上的时候就觉得你些不开心,后来好些了。虽然你平时也挺安静的吧......但今天显得,怎么说,要更严肃的样子。
很严肃吗?舒年微微撅着嘴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脸。
不过没关系,秦荀又道,严肃脸也不妨碍可爱。
......舒年默默忽略他的调戏,转回之前的问题,我一模成绩下来了。
秦荀嚼着糖问:是因为这个吗?考的不好?
舒年点点头:跟以前比差太多了。
正常,小半年没碰书了。
嗯,我知道。
被家长骂了?
......没有。舒年本也做好被于若瑶敲打的准备,但父母面对成绩下滑的情况,更多的是平淡加以适当的鼓励,仿佛舒年的学业就真的是他自己的事,虽然也确实是他自己的事,但这种态度和舒年认知中的传统中国式父母是有较大落差的。
舒年应该庆幸,但心里又有一丝古里古怪的失落。
秦荀倒是无所谓:那叔叔阿姨应该算开明的那一挂吧。
舒年点头,又没了后话。
秦荀看着前方不怎么密集的车流,静静地等。
我小时候,半晌,舒年说,有很长段时间,一直住在姨妈们家里。
舒年的母亲于若瑶,家中排行老四,前有三个姐姐,又都各生了一个女儿,因此母亲家到了舒年这一辈,只他一个男丁。舒年十二岁之前,父母因为工作原因,极少在本地逗留,舒年便在三位姨妈家中辗转,通常一家住一两周,又会去下一家。
和秦荀的路痴属性不同,舒年自小熟知容城公交车路线,也是那段时间锻炼出来的。
舒年斟酌着继续讲道:那时候家里条件没有现在好,父母在外地工作,每隔一天能通一次电话。我不想他们操心我的学习,一直比较自觉,后来就养成了习惯。所以尽管我......不怎么聪明,资质一般,但成绩也还算说的过去。
可他们......我是说我父母,好像不怎么在乎的样子。舒年似是淡笑了一下,说,大家都说学习是为了自己的未来,实际上关于这一点,我目前还没有什么实感,很多时候只是单纯希望自己能取得好成绩让他们高兴些,但他们的态度始终没有什么变化。有时候我会想,会不会是我还不够好,达不到他们的预期,所以才一直这样不咸不淡的,不批评也不安慰。
舒年长这么大,也没和什么人交过心,竺樱是一个,秦荀是另一个。或许是因为夜风微凉气氛正好适合谈心,但更多是由于秦荀中午看似无意却主动地坦白,给了舒年一点触动,这让舒年意识到,若想和某人关系更近一点,坦诚相待和交换秘密似乎是必不可少的环节,既然秦荀首先向他迈步,那自己也不能示弱。
舒年说完,有些刻意地偏头上前去看远处驶来的车流,好掩饰自己那一丝丝尴尬。秦荀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舒年忽然眯着眼睛轻声道:车来了。
秦荀愣了一下,公交车061便停在两人面前。
舒年有些遗憾,他还不知道秦荀究竟要说些什么,两人便必须要告别了。他朝秦荀说了声再见,秦荀反应过来,拉住了他的手臂。
舒年:?
明天。秦荀话里带着点自己也难以察觉的紧张,我是说,明天我们也一起等公交吧。
到时候,我也跟黏黏说说我的事。
舒年眼睛亮晶晶的,映着秦荀被晚风吹得略微泛红的脸颊。
好啊。
(一个小番外)
舒年在公交车上收到了秦荀发来的消息。
对了,舒大大你一模考了多少分啊?
就是有点好奇而已,你要是不想说就算啦。反正下次一定可以考的更好的。
舒年其实也不介意告诉秦荀,他将自己的总分发了过去,怕不够详细,还将这次模考的文化分本科线和专科线一并发给了秦荀。
屏幕后受到分数的秦荀战术后仰
这么高?!
打扰了。
屏幕对面的学渣陷入了深深的自闭。
自娱自乐的产物,所以更得慢,有存稿。
第24章 父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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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年走后,秦荀也顺利坐上了公交车。秦荀家离画室其实比舒年更近,公交坐不了几站,但由于他半路总忍不住发消息,使得手机里最后一点电也消耗殆尽了。失去导航的秦荀宛如失去眼睛的盲人,他被迫半路下车,陷入这是哪儿?我家呢?晚上的路怎么和白天的路长得不一样的迷茫中。
最后只得再打的回家。
秦荀第一次独立从画室坐公交回家的经历简直可以说地上是崎岖坎坷,好不容易折腾到家,早已经过了十一点。秦荀开门,见客厅里竟是亮着的,一抬头,就跟自家老爸打了个照面。
秦荀先是怔住,后又沉沉叹了口气,走进客厅。他被天花板上明黄色的水晶吊灯闪地晃眼,抬手挡了下,听见秦俊清招呼了自己一句废话:回来了?
嗯。
秦荀地这声答应像是从胸口硬挤出来的。他在画室待了一天疲惫不堪,这会儿不想跟他多说,径直朝二楼房间走去。
等会儿。
秦俊清说完这一声,秦荀便停了下来,他背对着秦俊清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面无表情回身问:有事?
秦俊清放下水杯,淡淡道:你们这次月考成绩下来了没?考的怎么样?
月考?
秦荀听及此微微蹙了下眉尖。他和自家老爸的作息有时差,自己平时回家后便待在房间里画画,周末则出去浪,加上秦俊清工作的关系经常出差,两人虽同在一屋檐下,但见面次数还不如他和舒年的见面次数多。秦荀回忆了两秒,依稀记起自己上一次同秦俊清面对面,该是在写生回来不久后。这一晃,竟然就过去了大半个月。
秦俊清对他不闻不问这么久,一见着面,不聊身体情况饮食睡眠这些温情话题,上来就问成绩,也是很有他的作风。
秦荀冷着眼看他,话音也不带什么情绪,这和他平时温和的样子大相径庭。
秦俊清听秦荀汇报完毕,微微点了点头,喝了口茶,叹息一声。
距离你们艺术生的高考还有多久?
秦荀知道他是在说联考,如实回答道: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秦俊清重复了一遍,无奈的语气中包裹着严厉与刻薄,没多少时间了啊......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闻言,秦荀捏紧了扶手,眉头也皱地更紧了些。
你说你学不来理科,我就让你学文;你说你成绩考不上正经大学,我就送你读艺术。艺术轻松多了吧,成绩要求也低,可你画个画,怎么也是这个样子?
轻松?这个样子?
秦荀清楚自己的学习态度欠佳、心思也不在这上头,所以现在的结果完全是他自作自受,但要说在画室学习人人都能轻松容易,秦荀可不敢苟同。
尤其他身边还坐着一个学习标杆。
舒年困到上眼皮挨下眼皮却依旧不愿停笔休息的样子,因为画不出理想效果而短暂自暴自弃的样子,以及成绩略微下滑时沉思懊恼、获得零星进步时暗自欣喜的样子,秦荀见过太多遍了。
轻松与否,说白了都是看人。你在学校不思进取和在画室不思进取并无太多区别,但人类悲欢并不相通,偏见永远是挡在将心比心之前的一道铁墙。秦俊清不会理解秦荀的散漫,亦不会因为舒年的执著与努力而改变他的看法。
想到这,秦荀莫名觉得愤怒。
不过才两句话而已,他已经听不下去了。
秦俊清捏捏鼻梁,眼角的皱纹如沟壑般蔓延至太阳穴。他忽然道:是不是画室的原因?
秦荀一顿:什么?
我说,是不是这个画室不够好?秦俊清尽量平静认真地和秦荀商量,当初说送你去北京的画室你不愿意,我也没勉强,才造成了如今这样不怎么乐观的局面。要是你现在换画室,突击一下,应该还来得及。
秦俊清以为是商量,在秦荀听来,到像是在直接宣布决定。
秦荀有些懵。
现在这个节骨眼换画室,疯了吗?
不换。反应过来的秦荀果断道。
和常年绘画并热爱绘画的舒年不同,秦荀本是不大喜欢画画的,但他成绩太差,秦俊清为了让他至少能考上个正经大学,才听从了周围朋友的建议,硬将秦荀往画室里送。秦荀反抗无果,最后妥协,但条件是必须选择本地的画室。
因为秦荀是路痴,换个环境对他的影响很大。但秦俊清作为秦荀的亲生父亲,并不知情。
秦俊清表面看着清俊儒雅仿佛挺好说话的样子,其实相当独裁,说一不二。秦荀极度厌恶他这一点,却在不知不觉中继承了些许父亲的秉性,两块铁板撞在一起,同性相斥,谁也不让谁。秦荀自小便跟秦俊清不对付,加上父母的离婚对他缺乏关爱,父子俩这些年的交流越发困难起来,平心静气交谈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这次,若秦俊清又要违背他的意愿擅自决定,秦荀是无论如何不愿再让步的。
秦荀这次月考明明有进步,秦俊清却也没多提一句,上来就是数落,这一点也让秦荀心寒。
秦俊清被秦荀呛了下,有点恼,他使劲压了压,刚想跟秦荀理论,秦荀又火上浇油道:画不好就是画不好,去哪里都一样。
秦俊清一听,火气就噌地窜了上来。
什么叫画不好就是画不好?老子花那么多钱供你读书,一句学不好就算了?!
秦荀耸肩,知道自己今晚是清净不得了。
两父子的谈话最终以争吵告终。
秦荀早就习惯了秦俊清的脾性,只一味坚持己见,不欲与他有过多争论。想当初自己的母亲也是因为多年来受不了秦俊清的专制而提出的离婚,秦俊清却固执地以为是她变了心,最后两人落得个不欢而散。那时候,秦荀家中总是充斥着着争吵,秦荀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写不了作业,就弹弹吉他,看看漫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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