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杨不弃忽然反应过来,“意思是,以后要是再抓住分体,可以直接送到这里来了?”
“……适量吧。那种东西吃多了我会难受。”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经历,徐徒然皱了皱脸,“而且我不觉得接下去我们还有时间慢慢抓分体。”
杨不弃:“怎么说?”
这回回答他的却是系统——它正顽强地蠕动着,像只爬葡萄树的蜗牛一样沿着椅背往上爬。
“获得了育者投影的消息,它们不可能无动于衷。”它费劲道,“它们现在应该也意识到了,星星已经领先太多了。哪怕它们能够抢到永昼的星辉,差距依然十分明显。输是迟早的事。”
那个藏在盒中世界,却从未露面的育者投影,则是它们唯一机会。
不过育者投影的存在,他们这边实际也无法百分百确定。因为他们做出这个判断的唯一依据,就是徐徒然的脐带,也就是所谓“系统”,曾在她刚苏醒时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拽走——它也只是依据那股力量的气息做出推断而已。
“到底有没有,到时候让那些铁线虫召唤一下就知道了。”徐徒然倒是很想得开,“如果不是,那就再想办法呗。”
杨不弃微微蹙眉,面露思索。
作为仪式中的必要一环,徐徒然无法向他详述仪式的存在,因此对目前的情况,他的理解仅限于“徐徒然主动设套向匠临们泄露育者投影的存在”以及“她希望匠临们能顺利呼唤出育者投影”,对于背后的原因,实际并不是很明白。
不过他看得出来,这件事对徐徒然而言非常重要。因此,在仔细思考后,他谨慎地提出了两个问题:“可方才这位脐带先生说了,要保证召唤成功的话,对祭品的限制很大。也就是说,它们未必能召唤成功……”
“关于这点,我仔细想过了。”徐徒然言简意赅,“首先,如果它们确实太废,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的话,那也没办法了。”
那她只能自己试着召唤了。
不过这样一来存在两个问题。首先,她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通过小张把消息泄露出去,就是为了完成仪式中“生死危机”的剧情。毕竟她无敌又寂寞,除了那个神神秘秘的育者投影,她也想不到还能靠谁完成这段剧情了。
但如果是她自己召唤的话,这个危机和小张的关联性就不强。未必能满足仪式所需的剧情要求。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召唤育者,或是育者投影。
那个系统对此的印象也很模糊。用它的话说,这种事本该是刻在星辰骨子里的,但很明显,徐徒然出生时的反骨,已经不幸把这根骨头给抵掉了。
如果匠临们的召唤不成功,为了获得正确的仪式步骤,她估计只能去姜家人或蒲晗那里碰碰运气,看看他们从全知分体中薅下的羊毛里包不包括这一部分——再或者,就是趁着匠临们召唤的工夫,偷偷过去抄个作业。
至于祭品的问题……
“香樟林。”
徐徒然靠着椅背思索一会儿,缓缓开口:“一个猜测,不一定对。但如果我是它们,我会去香樟林碰碰运气。”
香樟林下的祭坛里面,还残留有自己的部分力量。这阵子喂了那么多全知分体,估计这力量更强。而且里面还困有两只铁线虫,这不相当于打包好的冷冻鸭。
徐徒然确定,全知虫应当是知道这事的。在此之前,他们就已经不止一次逮到在香樟林附近晃悠的可疑对象。而且匠临都知道那里香樟林里藏着祭坛,大概率全知虫也掌握着这个信息。
“可它们也得有本事从那个域里捞人才行。”系统道,“全知碎片估计是没啥指望了。它应该已经被削得很严重。除非那个永昼碎片已经到达了辰级,或更高,那或许还有些可能。”
“总之那边还是多关注一些吧。”徐徒然做出了决定,“说不定它们还能和育者投影打商量呢。比如赊个账之类的……”
系统:“?”
“啥?”它没明白徐徒然的意思。
杨不弃倒是听懂了:“她的意思是,那些碎片或许可以考虑打白条。先把育者投影给召唤出来,让它帮忙突破香樟林的域,再从里面把祭品捞出来献给它……”
系统:“……”
“那我觉得它们不如直接二选一当场献祭一个比较现实。”它不客气道。
当然,最坏的情况是,这些碎片选择直接无视,甚至反向利用这条情报。
——毕竟他们至今无法确定,这些碎片对这个盒中世界,以及对徐徒然的仪式了解多少。假如它们知道,召唤育者投影是仪式中的一环,那它们完全可以选择不理会,或干脆蓄意破坏徐徒然的仪式进程。一直拖到循环结束那天。
无法真正苏醒的徐徒然到时候只能随着盒中世界一起湮灭。
不过按照徐徒然的性子,大概率会在它们冒头捣乱时将它们全部敲回去,然后义无反顾地把育者投影叫来好作死……
这样一想,系统莫名又安心不少。
另一边,徐徒然不知何时又趴在了桌上,被杨不弃轻轻晃了两下,方掩着面孔抬起头来。
“行,那就先这么定了。我先回去睡一觉,别的事回头再说……哦对。”
她咕哝着,走到楼梯边上,忽然半侧过头看向杨不弃。
“还有你甩我的事。这个不好再拖了,得提上日程了。你这两天好好构思一下,要争取甩出惊喜,甩出新意,最好有点表现力,懂吗?”
杨不弃:……
他顿了几秒,不太确定地开口:“……好?”
“加油。”徐徒然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打着呵欠转身上楼了。
肉糜状的系统见状,又啪一下从椅背上摔了下来,顾涌着往楼梯爬去。杨不弃看不下去地上前,将它拎到了楼梯扶手上,这样至少爬得省力点。
“……谢了。”系统不太自在地眨了眨眼,“你不上去吗?”
“不了,我睡楼下。”杨不弃道,“全知虫知道这里的地址。万一它又过来,我能早点发现。”
系统咕哝了一句“那随你”,独自往上爬去。杨不弃原地默了片刻,眼神中却露出几分忧思,过了一会儿,方转身,走向自己的临时房间。
而就像之前一样,在入睡之后没多久,他的意识便又落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
——预知回廊。
回廊内那只黑色的兔子看着比之前大了一倍不止,健硕的后腿仿佛能一脚踹死个人。脾气倒是好了不少,至少自打杨不弃顺利升上辰级后,它很少再踢他咬他,跺脚的情况也少了很多,有时甚至会大发慈悲地允许他摸两把。
不过不能摸多,摸多了还是要咬的。
至于辰级以上的回廊,瞧着倒是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不同的只是门后的世界——辰级之后的回廊上,所有的门都是可以开的。且每次开门,都会看到不同的东西,有的是符文,有的是刻着古老文字的石碑,有时,则只是单纯的碎片。
关于未来的碎片。
从这些碎片中,开门者可以看到一部分的未来。这也是杨不弃明知自己不可能在预知上继续升级,也要坚持在这里整夜整夜耗着的原因。
好消息是,门后所呈现的未来,往往和观察者心心念念的事情相关,并不会呈现毫无关联的碎片,且会根据观察者所掌握到的现实因素,随时更新解锁。而坏消息是,这些碎片大多是无序的。看不到因果逻辑,看不到前后联系。需要观察者自己根据掌握到的信息,一点点地拼凑。
自打升到辰级以来,杨不弃已经在这儿,看到过各种各样的未来。有关于徐徒然的,有关于他自己的,有关于这个世界的。
有的碎片里,世界已然得救,星星却沉入海底,陷入了无尽长眠;有的碎片中,世界却在未来的某一年中分崩离析,彻底湮灭。有的碎片里,他和徐徒然并头靠在一起,身体化为光点消失,有的碎片中,他看到自己当着徐徒然的面,被漩涡般扭曲的黑暗吞噬。
这段时间来,杨不弃尽可能地整理着线索,尽可能归纳出导向不同结果的关键因素。然而他目前所掌握的所有因素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星辉”……
准确来说,是两个星辉。
以“徐徒然已经获取两个星辉”为前提而展现的未来碎片,他从来都没有看到过。
更别提她主动泄露育者投影这一关键举动……这样的行为又会将一切导向怎样的未来?
杨不弃难以判断。
怀着这样的担忧,他深吸口气,用力推开了面前的门扉。
*
翌日。
“香樟林?”正在喝牛奶的徐徒然抬起头来,略显诧异,“你要现在过去吗?”
“嗯。”杨不弃将锅里的煎蛋捞出来,背对着徐徒然点头。
“你不是说,剩下的铁线虫可能会盯上那里吗?我可以先过去看着。”
他将煎蛋装盘,端到桌上,顺手摘下围裙:“而且我生命倾向还需要升级。那边对我可能会有帮助。”
“帮助?”徐徒然挑眉,“为什么?因为那边土质好吗?”
“……因为那边生命力旺盛。”杨不弃略显复杂地看她一眼,坐在椅上,“我之前待在那儿的时候,就感觉挺舒服的。而且和你待在一起,我每晚只能进预知回廊。”
“不好意思啊,耽误了你升级的路。”徐徒然开玩笑地说着,眸光转动,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点了点头,“不过也好。我正好暂时去不了香樟林。有你在那儿我放心些。”
杨不弃正在将凑在盘子边不住嗅嗅的小粉花扯回来,插进准备好的营养水中,闻言抬眸:“为什么去不了?你不舒服?”
“不是。我只是想先联系姜思雨……”徐徒然话说一半,注意到杨不弃皱起的眉头,无奈改口,“好吧是有些不舒服。不过只是还没适应力量而已,问题不大。”
嗯,是实话。
杨不弃松了口气:“那事不宜迟,我等等就收拾东西。”
徐徒然随意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插在瓶子里的小粉花,忽然蹙了蹙眉。
注意到她的目光,杨不弃心又悬了起来:“怎么?”
“提到香樟林,又看到小花。这总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徐徒然抿了抿唇,旋即放松地舒展开眉头。
“算了,多半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用在意。”
……是这样吗?
杨不弃不解地皱眉。而另一头,遥远的香樟林内——
已经长到足有三层楼高的青葱小树,正混在成片的香樟林间,尽可能地挺直树干,顺着微风显摆着自己已颇具规模的树冠。
仿佛如此,它不知何时才会归来的父母,就会为它感到骄傲一样。
……
杨不弃的出发时间订得很早,就在当天中午。
必要的个人证件,早在之前借住的日子里就已经办妥。因此他只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与徐徒然告别。
徐徒然精神恹恹,只站在家门口送他。杨不弃叮嘱了一堆,方转身走向等在外面的计程车。徐徒然注视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
“诶。我突然想起来,你还没甩掉我啊。”
……?
杨不弃猝不及防,诧异回头。略一思索,颇为局促地开口:“那就……我们分手吧?”
完全没有作用。
徐徒然嗤了一声,摇了摇头:“算了,不急。等下次见面再说吧。”
反正她忙完手头的事,也是要过去的。
杨不弃见状松了口气,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又听徐徒然道:“另外,纠正你一件事——咱们俩还没在一起呢。”
所以分手什么的,跨进度了属于是。
“……”杨不弃被她几句话搞得大起大落,明知她只是在逗自己,还是忍不住耳根微红。心跳微微加速,他略一踌躇,反往徐徒然的方向走了几步,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徐徒然的声音再次响起:
“所以,等这次的事情忙完以后,我们再去一趟‘至纯之爱’吧。”
杨不弃:……
刚刚酝酿好的情绪和台词瞬间堵在喉咙口。他一言难尽地张开嘴,却顿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是……至纯之爱?”
她作死向来很可以的 第27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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