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柳涧挂断,望着漆黑的夜空长长地叹息一声。
曾经按下暂停键的一切,如今看上去是又要开始了。
早上八点,咖啡店准时营业。
熊希十点有课,他做了一杯落日鸡尾酒咖啡,装在外带的布包里。
临走时又遇上卫玻。
“哟,又给你老师带咖啡呀!”
熊希点头。
卫玻查账的时候,每天都会有一笔收入来自熊希的老师,久而久之就对这位老师有了一点好奇。
“你们老师叫什么呀,他为什么自己不来买。我也好看看长什么样子,以后路上碰到还能打招呼。”
卫玻就是这么个热络的性格。
熊希挠挠头,“卫玻姐姐下次再聊,我上课快迟到了!”
说完,熊希就匆匆忙忙踩着上课铃跑了出去。
卫玻看着他身影大喊:“注意安全,跑慢点——!”
还没转过身,有一人推门而入。
卫玻看见阮洁,皱起了眉,“你又来干什么?”
这个时候庄藤正好下楼。
刺绣长裙,白纱质地风格温柔,看不出牌子,但裁剪得体,腰肢扎着交叉系带的焦糖色马甲,看上去就像牵着麋鹿穿行在北欧草甸上,掌管着一方森林的精灵,带着荒野间的神秘和自由。
看到庄藤,一向高傲的阮洁自卑地垂下头。
“我、我是来送文件的。”
卫玻接过她递过来的纸张,“什么文件?”
阮洁很没有面子,红着脸说,“续租的协议,材料全部都已经齐了,我送来给你们的。”
卫玻总算知道为什么阮洁会这么尴尬了,但可没这么好心体谅她的心情,得意地看了眼庄藤,便一雪前耻地挖苦阮洁。
“我当是又做错了什么事情,阮大领导特地来巡视处分我们呢!真奇怪,之前你不是还趾高气扬地说不会给我们通过么,现在怎么肯做小伏低,特地来送材料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故意欺负大领导,为难你来跑腿。”
阮洁被挖苦得面红耳赤,却一句话都不敢回应。
先前在他们店门口被水果店老板娘打,现在又亲自打脸过来送材料,心里别提多煎熬了。
阮洁看了一眼庄藤,庄藤历来性格软,心地善良,就算被欺负了也傻乎乎替人着想,所以她以为庄藤会心软地给她一个台阶下。
但没有。
庄藤冷淡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由于眼镜的原因,其实阮洁没有看到庄藤眼中的那一丝幸灾乐祸的愉悦。
心软?
可笑,庄藤甚至觉得卫玻骂得还不够难听。
阮洁全身好像蚂蚁在咬,头低得更沉,“今天清明放假,等上班了,会有人亲自过来帮你们完成最后的手续。”
她再也待不下去,快速说完就离开了。
落荒而逃的样子,可笑至极,哪里还有从前欺负庄藤的半分傲慢?
卫玻看见以后笑了几声。
就连她都知道,阮洁对从前一直瞧不起的庄藤如此卑躬屈膝,自尊心会有多么难受。
真是应了庄藤那句话。
——看我们谁更待不下去。
“说起来今天是清明节哎!客人也不多,等熊希下课了,我们去海边玩吧。”
熊希实际上也不算上课,是帮研究所的教授处理材料,只用两小节课的时间,就可以直接加0.5学分,其实很划算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今年的清明却阳光明媚。
海滩上到处都是人,天上到处都是风筝。
在公路尽头的海滩前,景区的工作人员老早就进行了分隔,视野最广阔、景色最秀美的区域已经被清空,无关人等不会前来打扰。
一行穿着黑衣的人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走向了海边。
他们举手投足都优雅雍容,气度不凡,陪同的工作人员显得很拘谨。
每一年,南家的众位后辈都会前来祭拜。
除了孟筱枝和南裕森死去的女儿,还有南家的老太太。
当年,南姝死后没多久,老太太就得了急症。
死前神志不清地嚷嚷着要去找她可怜的嫡曾孙,这事情怪就怪在,根本没有人跟老太太说南姝死了。
也许是冥冥中心有灵犀,老太太就这么撒手人寰。
老太太走得太匆忙,连个遗言都没说,后来算命的法师前来看,小旗子一直指向海的方向。
经过推算,风水先生说,“恐怕老太太是想让你们将她的骨灰撒入大海,很少有这样的情况,不知我是否说得正确,你们自己定夺吧。”
一众人当场就泣不成声。
南家的二叔哭着说,“是的,是的,您说得没错,我大侄女就是死在那片海里的,老太太生前总是说要去陪她……”
与南姝同辈的堂兄妹们也难以责怪老太太偏心。
南姝的确最可怜,老太太偏心她很正常。
生前没得到家人爱护,长辈看在眼里,世人皆有护犊子心不是么。
南裕森和孟筱枝望着面前的海,海浪翻涌,里面沉睡着祖母和女儿。
是啊,连老太太都有护犊之心,他们却没有。
“我不孝,这是报应,老太太您这是在怪我们,所以亲自下去陪了小姝。”
“您是怕我们不来看她么,我们怎么可能不来呢,您哪里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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