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姝眨眼的速度都十分地迟缓,说话跟小蜗牛一样托着壳往外爬,“我…一…开…始…就…没…有…骗…你,是…你…不信。”
傅惊野从冰柜里又拿出一条毛巾,换下她额头已经变热的那条。
换的动作不怎么轻柔,叠好打算放上去时,对上她朦胧半睁的眼睛,忽然用了点力,扔到了她额头上,以表心中之不快。
虽然他确实没用什么力气,但南姝还是被砸得脑子“嗡”了一下,继而她发出一声幽怨:“痛……”
毛巾斜挂在鼻梁上,把右眼睛遮了。
傅惊野这才又给她调整了毛巾的位置,放在了额头正中。
南姝冷得哆嗦,“早知道我就不去挨那花瓶一下了。”
傅惊野想她在抱怨额头那块淤青,疼不要紧,毁容才最可怕,这阵子听说南姝早晚都在涂抹各种祛疤的药膏。
“有什么好怕的,脑子砸坏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当个智障欢乐加倍。”
傅惊野看着傅真带过来的药,眯起眼睛艰难地认着蚂蚁腿一般的外文说明书。
南姝没脸没皮接着自己没说完的话继续补充,“等发高烧的时候再去找你多好,温度计又不会骗人,真的假不了。”
傅惊野停下阅读的动作,意识到南姝的话,看她时眼中万般无语荒唐。
傅惊野正觉得奇怪,南姝是走投无路到了何种地步,跑到他书房去翻东西?
原来根本就是为了在他面前撞破头博取同情的苦肉计。
“病得都快要死了,还在想怎么诓骗我,也真是劳你费神,特意算计一番。”
庄园封闭性强,外人几乎不允许入内。
休假的医生回来以后,傅惊野就走了,没再有管南姝的意思。
苏言焉一起床就看到医生在主楼忙碌,她拉住其中一位护士,忧心忡忡:“惊野生病了吗?”
护工还没回答,楼上就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对经过的护工说,“姐姐,我想喝点水,可以吗?”
苏言焉心口一震,抬头看去。
南姝发丝凌乱慵懒,怀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布偶猫,病弱颓懒地倚靠在门框边,身上裹着男士的睡袍,脸颊毫无血色,一双翦水秋瞳却写满了明显的挑衅和宣示。
苏言焉眼眶刺痛,心脏狠狠地被什么捏紧了。
她昨天整理好行李,还在为自己的行动效率沾沾自喜,打算今天早上从送爱心早餐开始,没曾想昨天晚上南姝就已经捷足先登。
昨晚听见说话声,苏言焉起来查看过,可傅惊野动作太快,她只看到了门关上的瞬间,原来那个人是南姝。
南姝并没有多在意苏言焉。
从第一次和苏言焉接触,南姝就看出来了,这个苏小姐是个玻璃心,锦衣玉食从小都是被人奉承的那个。表面上的懂事端庄,是基于保守死板的思想,心智并不成熟。
果然,苏言焉一看南姝昨天跟傅惊野过夜了,有这么个漂亮的蛇蝎美人在身边,就觉得他们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一通脑补过后心碎了一地,一口气躲到几百公里外的学校拾补了。
傅惊野没有关注苏言焉在不在。
在生意场厮杀了一整天,好几个夜晚也没睡踏实,傅惊野回来的时候,熔金的夕阳正落在种满玫瑰的庭院中。
罗马柱排成的长廊,白色纱帘随风飞扬,圣洁的布脚时不时抚摸一下他的皮鞋。
南姝靠在廊柱上,正在小憩。
橄榄绿色的碎花长裙垂落在地板上,随着匍匐的晚风轻轻飘起,捉一块红艳艳的夕照,采入森林的背后,布料上的图案悄然苏醒,荆棘和花朵疯长。
她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眉目松弛,安静的神色中好像有些笑意。
怀中那只毛发丰盈的布偶猫好奇地仰头看她,粉扑扑的鼻子嗅着她的味道,大尾巴一摇一晃,惬意地荡着小秋千。
珍儿托着果盘走过来,看到傅惊野,有些诧异。
正要打招呼,傅惊野微颔首,珍儿立刻掩住嘴,不再出声,连脚步也放轻了。
珍儿走后四下无人。
傅惊野站在原地没有走近,隔着十步,静静地看着南姝。
庄园的高处,视野宽阔,大海在几乎看不到的远处,他的耳边却翻滚起涛声。
面前的少女,美丽得宛若一段朦胧的旧梦。
只是回来有重要的资料需要拿,顺便换一件衣服,傅惊野即刻将动身奔赴新的谈判。
外面车队正等着他,几位叔伯兼股东这些天与他同进同退,无一缺席。
临近十点,傅真送了傅惊野和楼爷回来。
其余的前辈还在达成交易后的酒会上,楼爷把傅惊野硬拉回来休息。
傅真在送楼爷回他的住处时,趁着傅惊野不在,楼爷问起了庄园里的二三事。
起先傅真会错了意:“苏小姐一切都好,只是她学业紧张……”
楼爷:“不是她。”
苏言焉哪里值得他亲口问。
必须得是那诡计多端的南家小姐。
傅真看了眼后视镜,挠了挠头,“我哪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傅真觉得,八成傅惊野就根本没想好要对南姝怎么样,横竖是不能成全了她和别人天长地久,先把人捉到身边,以后再说。
这南小姐也是个聪明人,一颗九窍玲珑心,趁傅惊野没想好,能亲就绝不止是拉拉手,连哄带骗糖衣炮弹,先把人轰得迷迷瞪瞪神魂颠倒,让他到时候就算真想好了怎么办便又不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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