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姝偏了下头,观察着陆星盏,“你想知道真相?”
陆星盏掀起眼皮,与南姝对视。
南姝的神色没有任何攻击性,甚至有几分可爱的天真,问的时候,甚至还有几分俏皮的憧憬,但无端给人一种寒意。
“为什么?”
陆星盏反问,“你认识那个人?”
南姝眉梢挑了一下,视线无所谓地掠回,“我不知道,得罪的人蛮多的,反正你都要调查,查出来自然就知道认不认识了。”
她双目空空地望着纯白的床单,视线一寸寸地冰封。
陆星盏调整床头的灯。
“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未来才重要,当下的事情就是考试,养好精神。”
陆星盏劝着南姝不要纠结过去的事情,自己的心情却因为过去的事情无法平静。
充满了南姝味道的房间好像沉闷麻袋套着他,让他呼吸不畅。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手指。
灯光里的少女眼睛乌黑,像迷途的小鹿子。
“陆星盏,我有点怕,闭上眼睛就觉得闷,好像还在桑拿房里一样。”
明明就是在陈述一件事情,听起来却莫名地惹人怜爱。
“你陪我好不好?”
迟疑了一会,陆星盏反握住南姝的冰凉的手,“好,你睡,我暂时不会离开。”坐下的时候,把南姝的手放进了被窝。
南姝在面前侧卧,模样安心地闭上眼,乌黑的长发散落在床单上,线条窈窕。
陆星盏拿着手机,屏幕上是复习资料,但很久很久,都没翻动一页。
越过屏幕,他的目光放到南姝背后。
这时她已经翻身侧向另一边。
薄薄的衣料贴着单薄的背,蝴蝶骨的轮廓曼妙。
陆星盏轻叹着气,靠在椅背,还是有种透不过气的郁闷感。
他闭上眼,仰着头,好像这样呼吸就能顺畅一些。
光从侧面照过来,被下颌挡出一块影。
一闭上眼就是傅惊野抱着南姝从热气氤氲里走出来的画面。
纯白的世界,男女两款浴衣,一深蓝一桃粉糅合得如此绝艳。
顷刻间,某种说不出的感觉堵在心口。
以至于他开始对有些事情无比地在意。
但究竟是在意的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是南姝的从前,还是南姝。
正如她刚才问的那样,是想调查出她从前黑暗的历史,还是更想找出伤害南姝的人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期末考试有三天。
第二天的考试科目结束,已是傍晚。
并不像其余的学生那样,赶紧抱着书复习下一科,南姝一身白色的旧时棉袄登上慕英学校后山赴止峰上的千年古刹。
慕英有全套教育系统,从幼儿园到高中,建筑面积广阔,群山环绕,山里藏着许多值得一去的地方。
有塔楼,有古迹,有墓葬博物馆,有名人故居,有度假山庄,有索道……这些都是学龄少年们励志考上慕英的重要因素。
这几天舆论因为考试暂时止歇,但风波显然没有过去,爆料人仍旧在网上活跃,预告着下一条重磅爆料。
但这事情发酵至此,却没能传到孟筱枝和南裕森那里。
因为詹大师的病情急剧恶化,他们这几天都守在医院,根本没有精力关心孩子们的事情。
山中有积雪,堆在路边和树梢,扶手系满祈愿的红绸,越往上寒雾越浓,银装素裹宛若仙境的尽头,寺庙檐角挂着一滴朦胧的灯火。
南姝走得缓慢,山间灵气空透,她平静地只牵挂着一件事,像携一柄灯笼,送去佛堂。
她过于心无旁骛,长阶直挂,中间无拐角。
若她回头,就会看见另一个人。
傅惊野在慕英后校门就看见南姝了,正如那之后在教室抬头不见低头见时,两人彼此陌生互不搭理那样,他没有任何要上前的意思。
直到傅惊野发现南姝和他目的相同。
但这不妨碍两人隔着几百米,各走各的路。
这条路上人迹罕至,路灯拉长南姝的背影,傅惊野看久了地面,偶尔也会活动着颈椎抬起头,然后便好像想到了什么,打量起前面的南姝。
浓雾间,她一身旧时候的白袄子,好像是从晚清民国走来的一只鬼,若被旁人瞧到,大概会惊恐地以为这是什么灵异现象。
傅惊野跟了南阿飘很久,保持着隐约能瞧见她的遥远距离,到了寺庙以后,又不知不觉尾随她去了禅房后面的竹林。
还没涉水跨过冰凌凌的溪流,就听见远处传来空灵的笛声。
一不小心踩滑了鹅卵石,那笛子的声音也正如此刻那冰水霎时沁进脚心的寒噤。
干脆就踏着水淌过,潺潺溪流推着他的鞋子。
前面就是竹林,不知从哪里来一束光,穿过绿莹莹的叶梢散过来,比晨曦耀眼,又比晚霞浅淡,光的韵脚,恰好落在南姝的肩头,少女薄薄的耳廓透着光,细小的血管似乎也能清晰地看见。
竹笛横在唇边,她的脚边蹲着个小沙弥,小沙弥的旁边又蹲着一只橘猫,都仰着头傻乎乎地望着南姝。
缠绵的笛子音裹着叮咚溪流,孩子不懂人间悲喜,生离死别,自然听不出乐音里的祭奠。等南姝一曲作罢,小沙弥喜笑颜开拍手叫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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