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叙站起身谢过。
张氏转身又看向纳兰初,说道:“家里来了人,找你的。”
“找我?”
张氏颔首,说道:“好几天你和祁叙进城,你应该好好想想如何同我交代。”她视线下移,停在她左手手心尚未痊愈的伤口上,“包括你手上这伤。”
她语气平淡,但纳兰初却宛如被雷劈中一般,僵直在原地。
张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把斗笠扣在她脑袋上,施施然而去。
屋里,纳兰初回味着张氏的目光,只觉心里一阵毛骨悚然。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明明宋砚哥哥都说好不会告诉她的!而且他都不知道她进过城......
纳兰初想起什么,猛然低头:“不会是你吧?”
祁叙手一顿,黑脸道:“不是。”
那到底是谁呢?纳兰初百思不得其解。
要是有可能,她真想让张氏变成原先那个张氏就好了,虽然时常骂她,但是对她有什么不满之处都写在脸上,心思很好猜。不像现在喜怒不形于色的,她又不住在她脑袋里,怎知道她心里都想的些什么?
她叹了口气,正了正头顶上的斗笠,转身跟祁叙道了个别,小跑出门冲进雨幕当中。
转过山坳,便是宋家。
纳兰初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她放慢脚步,想把时辰拖得长一些,但不管多慢,路总有走到尽头的时候。她看着微微敞开的院门,推门进去。
入目的一个女子,被对着她,看不清容貌,只是这身形体态似乎有些熟悉。她正笑意盈盈地同张氏交谈着,浅言淡语之间,彰显出大家闺秀的娴雅。
张氏见到她,往前一指:“这不就来了。”
那女子转过身,浅笑盈盈地看着她,
纳兰初心里无比平静,在回来的路上,她已经大致猜出来了,来找她可能是城里的大官,或者是车上的几名女子。
盛云娘笑了笑:“可还认得我?”
纳兰初:“自然是认得的。”
盛云娘点点头:“当日你救了我一命就走了,最近几天我才找到你住在这里,不知道是不是晚了......”她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它:“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请你收下。”
说着,便吩咐身后的两个侍女把盒子拿到她面前。
两个侍女在盛云娘面前十分恭敬,但一转身,目光却掺了几分鄙薄。心道不过就是一个碰巧之下救了她们家小姐的小村姑而已,还不配被她们放在眼里。
纳兰初自然也察觉到了两人轻蔑的视线,却没有生气。她还犯不着与一个下人置气,不过是个看主子颜色的奴仆。
她笑了笑,委婉拒绝:“当日是我自己想要逃,救你也只是顺手。而且这也不是我一人之功,而是大家共同合力才逃出来的。”
那两个侍女显然没想到居然有人不要这等丰厚的报酬,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嘲讽。谁会嫌钱多,她说拒绝,无非是是嫌给的钱少了,想趁机多捞一点罢了。
果然是没见识的穷人。
盛云娘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她抿唇一笑,说道:“若是觉得不够,我再派人去府上拿点儿就是。”她说着,就要转身吩咐下人。
纳兰初默了默,说实在的,她对着这银子并不感兴趣。
“不用了。”她双眸沉静,显出几分不符合年纪的成熟,“前几日我弄丢你的银簪子,今日便不收了。”
盛云娘脸上一愣,浮现出丝丝窘迫:“这怎么行,簪子本就是要......”
这时,拿着银两的侍女不乐意了。
“我们小姐找你找了这么久,你怎就这幅态度?”
纳兰初气笑了。谁让她找了?要不是她,张氏又怎会发现她进了城?
“木枝,算了。”盛云娘面上柔柔的,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顽皮的妹妹。
“小姐!”木枝跺跺脚,一副替她委屈的模样。
“不过是小孩子的话,你姑娘我还没必要同一个小孩子计较。”
“姑娘,你总是这样,才会让这些人冒犯您。”
纳兰初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只觉得分外好笑,敢情今天不是来道谢的,是来施恩和唱戏的。这场面她在都城里的多了,那些世家大族的姑娘,哪个不是洞察人心的老狐狸?与之相比,这几个人的演技实在拙劣得很。
“姐姐与其在这里说要跟我道谢,不如去找找向马车里其他几位姑娘,毕竟她们也同样救了你。”
“这人怕是有些难找。”盛云娘心里叫苦不迭。那几个人她就只记得她了,哪儿去找其他几个。再说她们都是分头跑的,那几个人死没死在山里都不知道,要她如何去找?再说,她要是给了她银子,不是要在给其他人银子?这未免也太不划算。
早知道她直接派个人来就好了,省得现在这么多事。
“我看姐姐您穿着不凡,想必是城中有权有势人家的女子。若是找不到人,这人牙子总是要找到的,您说是吧?”
“是,是的。”盛云娘脸上的笑已经快绷不住了,心里又气又郁闷。这姑娘年纪小小,说话怎这般咄咄逼人。都怪她爹,非要她来亲自道谢。
“既然如此,今日我就不打搅你们了,若你有事要寻我,去浮安城找盛家就是。”她微微一笑,特地在盛家二字上加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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