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道,我在你背着我偷偷北边的时候,就去找了温子薄。然后,他就把所有事情告诉我了,包括先帝留下来的一些信,我全看过了。
一听到治疫的事情,温言缩了缩脖子,她讪笑一声,对洛寒珏的眼睛也有了躲闪。
所以,你知道是谁对你父亲了?
洛寒珏垂下眼帘,她的视点有一瞬间是无神的,明明刚才情态醉人的气色,现在只是凉下来一会女人的神色就苍白哀愁的令人心酸。
温言也看清了她的脆弱,心疼的一下握上洛寒珏冰冷的手。
她还是说了一声,对不起。
洛寒珏反扣住她的手,我要复仇的对象不是你们,我的父亲是被先帝和歹人杀死的,自古君王无情,当年我父亲早就告诉我他也许会难逃一死,我这些年在边境,温子薄也一直在帮京中给我找出凶手,我回来之前就对这一切的结果做好心理准备了。
只是,结果来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确实想过恨,但恨谁去呢?
说这话的时候,温言看着洛寒珏的脸色全是茫然。
温子薄作为帝王他是可以瞒我一辈子到死的,他可以不告诉你的,你也可以永远对我保持缄默的,但这兜兜转转起来,我们还是那走不出去困境的兽。
洛寒珏转眼看着边上的人,勾出一声惨淡的笑容。
我现在只求给我父亲和母亲一道合葬下去。
温言听着洛寒珏一句又一句,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她在那边想了很多种面对洛寒珏的局面,也想了多少句话,现在在这个局面下。
温言也只能对她说,对不起。又一遍的。
第71章 完结撒花
温言自此就在将军府住下了。
她不能回自己的王府,不过洛寒珏告诉她王府的人已经被安排到很远的山庄去了。
她把浅椿留给她的信交到了温言手里。
那一晚上的灯油没熄过,温言捧着那份信,热泪盈眶。
洛寒珏就陪着她一直等到黎明又起。
后来温言趁机又问了柳青一事,毕竟她的暗卫也是拼了半条命把情报送出来的,她总是要知道这伤是从哪里来的。
洛寒珏当时被她欺负的紧,整个人也脑子昏昏沉沉的很,还硬是得从那些破碎的理智里把词拼出来回答。
怪不容易的。
好像,是她要带着消息出去的时候站错了队伍,被别人当成奸细,硬挺的打了一架。
温言当时无话可说了,她又生生的去翻开当时那人倒在自己面前的记忆,越想细节好像也越不对,因为当时她也问过温子薄,兄长当时脸色难看,原来也是想必这重伤的原因难以出口了。
后来在信鸽的书信中,那柳青也确实了自己伤的混乱,不过南蛮人的药效真的不错,她的眼睛也给保住了。
温言还是悬下一颗心。
她这些天已经被帝皇和洛寒珏瞒了太多东西了,所以柳青这番话还是能把她心定下来的。
后来她们在将军府里一起呆了半个月。
很快京城就落了雪。
某天初雪的一日,素白满山的雪铺满到半山腰,从内屋走出来一步,温言的半条腿就被吞的没了踪影,她见雪就觉得稀奇。
一个人囫囵就滚起了雪球,大把的雪团都垒在一起,连洛寒珏给她挂上的厚披风的摆尾全是雪色的痕迹。
实在是后院的热闹太惊人了,把坐在屋里看兵书的女将也给惊动了。
洛寒珏从内屋出来的时候,她身一飘移,躲过了空中向她来的无情雪团。
温言笑嘻嘻的扔着自己捏好的雪球,她看着挽发青衣的女人,眨眨眼。
那漂亮的小脸好像天下的落雪都没她来的素白,只留鼻尖一点冻红。
少女对着百战不胜的将军扬言,来一仗,怎么样?
洛寒珏看看她脚下早早就制好的城墙堡垒和充足的弹药。
又低头敲敲自己的手上,两手空空,清风依旧。
女人笑得温柔,只说一句好啊。
后来,温言被人逼到了墙角,一脚深一脚浅的一屁股坐倒在雪地上,她脸上依旧是扬着嘴角看她,语气软和的对着眼前人商量道,
洛将军,好人有好报,拉我一把,如何?
洛寒珏看她两眼,叹口气。
她还是没熬过对她被雪气濡湿身体的担心,快步伸手就想把人如拉萝卜一样连根拔起。
哪知道她刚握住温言冰凉的小手,就被那故意叫疼的少女一把拉下。
温言立即把藏在身后的雪团一把塞进洛寒珏的衣领里,冻得人直哆嗦。
这天,少女脸上是难得的笑颜璀璨,洛寒珏也就纵着她,和她玩了一时辰的雪仗。
似乎那一天就是很好的时光了。
结果,当夜里温言就发起了高烧。
洛将军只好又是汤婆子又是滚热的浴桶给体弱些的殿下泡着,忙前忙后的又被惨兮兮缩在桶里的少女瞧准了时机一把拉下。
水花四溅,热雾氤氲。
病气好的快,似乎是温言长大了,还是别的什么,往日折腾的半月一月的风寒隔日就好了。
有天,一只从千百公里外飞来的天外鹰隼终于披着寒霜和南蛮首领的决议飞进了将军府的屋檐下。
温言在窗台收了信,对着望过来的人轻声道,还有七日,所有的兵马就要兵临城下,南蛮首领也答应出兵了。
洛寒珏眼眸一动,她点点头。
在这之前,我必须入宫一次。她得确定一下有些消息是否属实。
洛寒珏起初是不同意的,她都不知道温言要入宫的理由,后来那神色冰冷如雪的女人在温言面前还是软了喉咙,勉强答应了。
洛寒珏又问温言,她怎么进去。
那漂亮的少女只是倚在女人的怀里,看着书,微微笑着说。
山人自有妙计喽。
洛寒珏还要说什么,就被唇上叼过来的葡萄和更炙热的吻迷糊了头脑,半天也说不上来。
后来,也就记得没剥了皮的葡萄,又酸又涩。
接到信后,温言时不时的会出去一两次,她挑着洛寒珏被军营压身的时候一路沿着系统给的小路走出去。
洛寒珏有几次回府,发现后厨的吃食没有动过,她就问了温言。
温言放下书,恍然大悟状,说是她读书过久,废寝忘食了。
洛寒珏看看她桌台上的东西,就没有再说话了,像是真由着这书虫去了。
有过不少次皇帝的人想来将军府看看那霸名京城的安王爷如今被她的旧情人蹉跎成什么样了,但洛寒珏只说,地牢的太过阴寒,早早的把人丢进去她就不管了。
现在都是下人给点饭,除了第一次把人压进去,她就没有再踏足过那地方了。
有朝官看着主位上女人冰冷的神色,斗胆问了句,不知安王殿下现在如何?
然后那出言试探的李大人就被那座上杀神的一眼看得心惊胆战的。
她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将军扯出一个冰冷讥讽的微笑,盯着那新帝派来的耳目,难不成李大人也会原谅一名杀父仇人在你府上,大摇大摆的摆谱还要吃好喝好的招待吗?
对的,在安王出去治疫和武试造反的这段时间里,早有人在京城散布谣言,把当年洛叶冰最后一战身死冤屈全被新帝栽赃到了温言和温子薄头上。
说是,这两兄妹当年早不满洛叶冰的武力和名声对朝堂多有桎梏,而且曾多次上门拜访将军府邸,屡次被洛大将军赶出门外,扫兴怒极而归。
先是私自买通了洛叶冰身边的武将副官,庞勇义,命其多次在洛叶冰的几次重大战役中点火焚烧粮草,或者中途截断后方的运输,让战线一拖再拖。
然后,那安王狂妄至极,又通过几次战局缓洽之时,直通驿站找了那南蛮使臣把许多消息互通,许下只要洛叶冰的人头落地,她就能把那几座南蛮人虎视眈眈的城池一并送给他们,不费那一兵一卒。
一时间,民声怨起。
百姓总是不想那么多的,他们只跟着那城里最幽深之处下发的指令。
到底都是新帝纵容的,温子澜有时候还会在那街角巷口看王府被糟蹋的一片狼藉,然后再转一圈到那将军府的囚徒面前,绘声绘色的说些体面话。
也有不少人非要去亲眼看一次温言。
那女将也像是终于厌烦自己每天十张八张帖子的被她副将给送上案桌。
索性有一日,就带人去了那地牢身处让人看了个过瘾。
那少女纤瘦单薄的身子被两臂有粗的铁链束缚着手脚,那处地牢逼仄矮的只能让人缩着腰身,呆上一两步就觉得浑身酸涩了。
那新帝的人多疑,硬是要仔细看着被困在牢笼最里的安王。
呆上了半个时辰,看到确实被霜雪打得一动不动,被铁链拷的磨出血皮的人,洛寒珏的确如陛下所说那般处置了,这些不速之客才放心离开。
等人满意走后,温言每次被人心疼的从牢笼里带出来,她笑着摸摸洛寒珏的脸。
逢场作戏罢了,他们想看我总不能让你为难。
她似乎不觉得自己的身份被拘在了那湿冷阴寒的底下有什么问题,温言像是真变了,要是放在去年的冬天,她这时候就是坐在自己的王府,最得她心意的侍女给她上一壶春茶,偶尔温永宁那个不速之客找她上门来说说闲话。
想到温永宁,定远侯一家早就南下去了,似乎这辈子不打算再争入这朝堂乱局了。
温言觉得挺好的。
洛寒珏心里闷着事,低落落的直到晚上。
温言是如此的关心,灭了烛火后她就拥着女人聊了自己看过的几个画本子。
都是些民俗间的情情爱爱啊,你爱他他不爱你,双宿双飞,或者是殉情无果。
洛寒珏闭着眼,温言就听见她问,我们会是什么结局?
好还是坏,兵变还是失败。
温言只是吻她的眼睛,只是换了说法,只谈那些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好。
洛寒珏就不再问了。
她像是得到了回答,从这个比她年岁小些的女子身上得到了安心感和成全。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温言就尝到了情爱的苦。
她被洛寒珏送进了宫,只不过是以圣上做药人的唯一血亲为由,她被人压在殿前,从来不跪的温言,现在硬是被太监侍卫打折了腿,没有人拉着她的肩胛,定是软弱无力的模样。
温子澜走在她身边,绕她转,像是看只稀奇的猴儿最后是怎么落回了商人的手心。
温言低垂着眼帘,不言不语,像是把死寂敛入了眉间。
温子澜不乐意了,他是个长相风流的人,即便在这庄重几百年的御前,他还是敞着胸膛,拢着长袖,高笑起来。
你难不成不好奇自己是怎么在这儿的吗?
我要知道什么?温言看看他,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天经地义的事情。
说完,那头颅又低下了。
她只是没想到洛寒珏手脚这么快,本来,她以为还有一些时间的。
只是这点上,温言难得对枕边人有些叹息。
有时候操之过急不是好事。
温子澜阴冷的目光看着她,胸膛起伏的厉害,他像是气不过这阶下之囚的轻狂,反倒伤到了自己腰侧的新伤口,好在有黑衣遮着没让人瞧出来。
可又瞧着那底下人貌美的和温子薄颇有些相似的脸蛋,男人还是没忍住把用来暖手的汤婆子砸下去。
温言的身子晃了晃,溅开的热水烫了她小半边脸,又痒又麻。
温子澜解气不少,索性告诉了她,洛寒珏是拿你来和我换洛叶冰的尸体的。这就是她造了反,拥我上位的筹码。而你,不过就是一个弃子。
说完,新帝挥挥手,让人卸了温言的下巴,给她灌进一壶滚热的汤药。
那苦涩的汁,呛的人娇嫩的喉道又辣又疼,旁人都看这安王什么耐不住了,才换几口清水。
温言一声没吭,倒是让温子澜失望透了。
后来,是系统硬是让宿主昏死过去。
温言被喂了药,她再睁眼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会那么容易死了。
她被养在了一间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宫寝里,温言是想看看外面的,可她被人用锁链绊住了手脚,她手边眼前没有一样是她认识的摆设,整座宫殿里全是苦极的药味,来来回回的也不是宫里常见的侍者,而是些诡异道服的道童。
温言看了眼门外走进来的衣摆,第一眼的时候她就确定了之前关于宫里有人在制药炼丹的情报不假。
温子澜也想求仙入道?系统惊呼。
温言闭目,不然他要我这个血亲是为了什么,每天给我喝的那些药,和抽出的血,总有个去处吧。
系统一下就闭嘴了。
说起那些药,温言不知道那是什么成分,大概都是些催眠的药物吧,反正她每天就是昏了睡,睡了醒,然后接着起来被灌药。
前几次,温言还想着把那些苦涩至极的玩意儿扣着喉道反呕出来,吐到绿植里,结果一次两次之后兴许是没有达到那下药人的心理预期。
一查就发现了自己的药人不听话了。
温言就被好好的全天看管起来,一有什么动静就是一次漫长的抽血剥皮。
这宫殿像是死人,系统就成了她这半月来唯一的倾诉对象。
少女日夜昏沉,到了后面几天她也不知道离兄长的约定还有几天了。
或许快了,或许在下一个日升起来温言一觉不醒也有可能。
直到一天睁眼,满目漆黑,她发现自己睡着的地方终于换了个去处。
是每日上朝的正殿。
她被人用锁链困在一个阵法中心,四处全是符咒,浓烈的药味盛在一碗碗的坛口中围着她。
这里除了寻常的道童,成人只有她和温言的眼睛看向了那身穿黑袍的祭师。
那张脸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年轻,又如此的值得人憎恨他。
事情的始末皆因他起,一切也以个人的私欲为终。
温言逐渐明白了一切。
半晌,她对着那人长长的叹息道,果然是你啊,父皇。
那假意身死数年的梁帝如今用着年轻至极的面庞微微一笑。
你是怎么知道的?
温言耸耸肩毫不犹豫的卖队友,于令宜告诉我的,还有阿右是徐清,洛寒珏的姑姑,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全明白了。
那几次风雪交加的日子里的出行,是于令宜主动找上门的。
她问他为什么倒戈,明明温子澜现在大势正好。
那老狐狸只是笑看她,反问她,那山外那些埋伏的兵力是谁安置下来的。
她盯着这永远捉摸不透的男人,温言有些好奇,也想听听看他找上来的意图。
你既然都知道了,那为什么不告诉温子澜,他要是知道了我的计划,把我献礼上去,你这辅佐的功臣不就更能得帝心吗?
他?于令宜难得大笑出声,他拍着掌,若无其事的告诉了温言一个事情。
温子澜如果真是那帝皇之位的继承者就好了,可他不是啊,他根本就不是梁文帝所出的子嗣。
温言愣了下,贵妃当初不是和先帝游园回来之后有的身孕吗?
当时随军一起的还有不少使臣呢,你忘记了吗贵妃入宫前可是有不少红尘没断呢。这于相说的口吻,提起自家人来倒像是外人看戏,不闻不问的冷漠。
温言想了想温子澜永远那种老子唯我独尊的臭屁样子,心里却可怜起这家伙了。
她的视线重新看回眼前人。温言心里感慨万千,要不是浑身痛得厉害,她都想笑一笑这对混蛋父子,虽然不是一个种的,但那心肝里流的血都一样的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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