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娘站在廊下抖落鞋上白雪,沿着檐廊直接去了书房,取下身上披风挂在架上,往里路过紫檀边座米黄地嵌玉石花卉宝座屏风,案桌上摆着近几个月的账册,容昭枝被宗室的事缠住,年关国宴家宴肯定无暇分\身,她正好可以趁此先把宫权收回一部分,剩下的部分还是交给四妃,谁想继续留着管宫务,谁年关就来做年宴里的琐碎事。
李承胤到凤兮宫时,温娘还查阅账册,一摞账册一半已经翻阅完。
她手腕抬得累了想松松手腕,抬眸见李承胤靠在拐角处的柱子旁盯着她这边瞧,温娘都不知道他在那儿站了多久,下面的宫人也没给她提醒。
她忙放下手中做标记的朱笔,快步迎了上去,“皇上来了怎么不坐下?”
“见你在忙就不好打搅。”李承胤踱步到案桌前,点了点酸枣木枝的桌面,意味不明地道:“朕听闻你病还未好便去给母后请安,特地来瞧瞧。”
温娘摸了摸李承胤的指尖,发现他进了屋指尖还是凉的,把人拉到炭火前先暖暖手,轻声回他,“本来是要同皇上说的,温夫人入宫给臣妾带了个消息,好似宫外出现了流言蜚语,我怕宫里也会出现此种情况。”所以温娘还是觉着宫权在手里牢靠些。
“那你下回记得给母后请安记得提一下,明年开春是时候准备大选了。”
离登基那年选秀纳妃至今已有三年,明年开春就是第四年,要开大选似乎说得过去。但温娘没想到李承胤会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而对于她说的流言,他却直接略过不谈,温娘听后甚至来不及思考,低声问道:“皇上要选秀?”
李承胤斜着看了眼温娘,仿佛在说她为何有此一问?
温娘缓了缓才回神,即便有三年独宠,可实际上他从未许诺过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反而是她,一边告诉自己接受他是皇帝的事实,一边暗自庆幸他独宠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温娘淡淡垂眸,有些烦躁地道:“既然宫务已经交给容贵妃,选秀纳妃一事皇上还是与容贵妃商量吧。”
“你不在意容贵妃插手选秀?”李承胤转动扳指停下,诧异地望向很是平静的温娘,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不会接这事儿,以前温娘可谓是他暗示什么她便做什么,从未有过忤逆他的时候。
察觉到李承胤目光,她的直觉告诉自己事情似乎不对劲,偏生她找不出哪里不对,温娘心烦意乱下,语气更是不好:“皇上还在意臣妾的想法?”
“不在意。”
听李承胤回答得这般干脆,温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附和道:“其实我也觉得皇上不在意。”她明知道自己的话是火上浇油,可她偏生难以控制,原本她是准备让他查查宫外掀起的流言,自己再把宫务收回来,可现在她不想了。
是在意还是敷衍很容易辨别,早前他连她每日簪的花,涂的口脂都有兴趣过问一二,甚至如果到凤兮宫恰好要路过御花园,他还会摘下他瞧着好看的花攒一块送她,这些远比众人皆知的赏赐更入她心。
“你看着朕。”李承胤眸色暗了暗,“你是不是真不在意?想来朕往后宿在朝阳宫,把凤印、宫务均交给容贵妃,你也无动于衷。”
温娘并没有听李承胤的话,无畏无惧似的别开头,不是惧怕他深不见底的眼神,而是她不喜他的深沉与漠然,她喜他那张如清风明月般的脸,又觉得他的眼睛让人不适。
她冷着嗓音道:“皇上可以轻而易举说出不在意这三个字,但温娘说不出口。世间任何女子都受不了原本恩爱缱绻的夫君,最后冷漠待之,我实在想不清楚,不知道为何情深厚意会散的那么快。”
可是李承胤的声音比她更冷,犹如寒潭深底探出,又犹如利剑出鞘,“你我之间从未有过情意。”
温娘震惊地转头,从未想过这样的话会从他嘴里说出,她指尖轻颤,慌忙摇头道:“这种玩笑话不好笑。”
李承胤抬起她下颌,语气低沉而压抑,并不像是同温娘玩笑,“你在农舍昏迷时口里喊的是谁的名字?告诉朕。”
温娘皱着眉头被迫抬头,感觉到李承胤在使用暗力,被捏住的下巴生疼,瞬间让她红了眼眶,乱了的思绪也被李承胤牵着走。
自己在昏迷的时候还会喊谁的名字?她只有这三年以来的记忆,往前的记忆全因受伤丢失,她还能喊谁?
温娘从没想过自己还会喜欢上别人,她似乎见到李承胤开始,这颗心就在为他跳动,让她忍不住靠近他,只想与他相守一生。
这些话全是毫无根据的指责,甚至是牵强附会,温娘疼得挥开李承胤的手,脑子里忽的闪过温夫人的话,她似乎抓住了某些东西,“皇上是不是比我早得知外面的流言,且还信了那些话?”
李承胤沉默不语的看着她,对她听过宫外的流言丝毫不惊讶,温家人入宫势必会跟她说这些,而他的眼里也没有温柔与疼惜,有的只是不见底的深渊。
温娘望着他突然猛地鼻尖一酸,眸底像是碎裂的星辰落下大片流星,纤长睫毛止不住轻颤,砸了滚烫得吓人的泪珠。
他的无声就是最好的回答。
温娘垂眼遮住眼底神色,也止住了眼眶的泪意,却止不住语气里的失望,“我以为我们是夫妻,我以为我们能携手同行,所以只要你有需要我都在。原来是我想错了,错得离谱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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