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视器内。
    一片纯白的背景。
    血污颓靡的吸血鬼，长发泥浊，拖着疲惫苍白的身体，一步步往前，猩红的披风在身后落下难以磨灭的长痕，就如同他内心绝望的深渊一般。而在他的前面，是一群洁白的天使，在旋转，在起舞，光晕环绕
    而在这一群天使中，有一个异常显眼的存在。
    一头浅金色的卷发。
    杜连商啧了声，下意识压低帽檐。
    边和宜补充：这些小家伙跳得不错吧？还是托我弟请他同学们来帮忙的呢。怎么样，都是华舞出来的呢
    中间的金毛不会太显眼了吗？
    对呀，你也发现了吧嘿嘿我其实觉得天使嘛，就应该像这样的金色头发，但人家小孩只是过来客串，也不能让他们因为帮个忙，就去染个头发是吧？所以就让金色小孩站中间了，效果意外还不错
    杜连商本意可不是要夸赞那小鬼。
    边和宜：听说你要开始选角了，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多多物色啊？
    杜连商目光还停在显示器上，淡嗯了声。
    不得不说那小鬼跳舞还是有两小子。明明是同一个动作，他做出来就格外地流畅漂亮。
    边和宜注意到了杜连商的视线，顺着看过去，道：这个小孩亮眼对吧？舞蹈动作的细节处理得很到位。不过人也张得很可爱就是了，看着有点像小混血
    边和宜也是学过舞蹈的，在国外生活时还当过一段时间的舞蹈老师。自然是能看出某些舞蹈动作的细节和瑕疵。
    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听我弟弟说，这些孩子好些是你的粉丝。
    杜连商：不了。
    边和宜知道他的性子，笑了笑也重新看向显示屏。不过那个金发的孩子好像是我们男主角的粉丝呢，一来眼睛都快黏在我们男主角的身上了。真可爱。
    杜连商意外地挑了下眉。
    正好场记喊了卡，中场休息。
    边鹏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表哥，还可以吗？
    边和宜还没来得及劝阻炸呼呼的表弟，就见边鹏目光看到旁边的人，睁大了一双眼，杜导！天哪，是杜导！
    转眼间，片场一大群天使飞扑过来。
    杜导？真的是杜导！快帮我拍个照片，我要跟杜导合影。
    啊啊啊啊
    杜导，能签个名吗？
    被忽略在包围圈外的边和宜：这该死的顶流魅力。
    杜连商微蹙眉，心想那小鬼要发现了，该不会现在已经一脸蠢兮兮的模样看他。
    他应该早点提醒那小鬼在外面要装作不认识自己。
    边和宜在旁提醒：签名可以，不能拍照哦。
    杜连商微垂眼给这些人签名，余光扫视那小鬼的身影。心想回去就得告诫那小鬼，在外头要装作不认识自己。
    周围都是炙热的注视，杜连商没看到个金发的影子。
    边和宜正在和拿了签名照正在发朋友圈的表弟闲聊：你同学还真喜欢我们男主角呢，眼睛都没从他身上离开，是他的粉丝吗？
    边鹏：是吗？以前没听过薛昱说起有偶像边鹏打字的空隙抽空抬头看了一眼，有点惊讶，这样看，好像还真像一回事耶。
    杜连商抬起了头。于是，看见了还留在片场里的一头金发卷毛。此刻正仰着脑袋和扮演吸血鬼的男主角聊天，眼睛里的痴迷几乎都快溢出来了。
    杜连商抿了下唇。
    *
    今天收获可真多。要是让张洵知道怎么今天遇见了谁，还不把他气死哈哈。回去的路上，边鹏将签名照珍藏进衣服内夹里。
    李炎晚：杜导看起来很好啊，真人比照片还好看还给我们签名呢。一点都不像传说中那样不近人情啊。就是刚才离开得太快了
    呜呜呜皮肤也好好啊，怎么有那么漂亮的人。说和我们同龄我都信。
    杜导好像就大我们三四岁吧，好像是出道比较早，十五还是十六就出道了就是那部获了金奖的电影，叫什么来着
    《溺水三千》，我每年都翻出来看呢，里面的杜导真的美惨我了
    同学们叽叽喳喳前头闲聊。
    边鹏故意放慢了脚步：薛昱你刚才怎么没过来，你什么时候喜欢周子昂的？以前都没看出来。
    周子昂是刚才饰演吸血鬼的男主角。
    薛昱抬头正要说话，手机震动了一下。
    好几日没有消息的黑白格头像发过来一句话：
    回来开门。
    第07章 仿佛要盯出洞来
    薛昱几乎是飞奔回去的。
    靠站门口的杜连商，抬眼看见一头乱蓬蓬的金发。少年双手撑着膝盖，微微喘着气，面颊和耳朵因为剧烈跑动而红通一片，额头汗水沾湿了刘海，淡褐色的眸子更加清澈。
    显然是收到消息就跑过来了。
    杜连商看见人这么卖力，心情莫名舒服了点。但表面上还是冷着一张脸嘲讽，白痴吗？不会搭车过来？
    薛昱手背擦了下滑到下巴的汗珠，看着杜连商眼睛都笑弯成一条线。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有，但半路堵车了。剩下的路不远，我就跑过来了。薛昱开门，我不想让你等太久，还想能早点看见你。
    少年炙热的表白说得太自然。
    杜连商勾了下唇，表情还是不屑的，但迈进房内的脚步倒是没有丝毫停顿。
    *
    杜连商勾了一下唇，表情还是不屑的，但迈进房内的脚步倒是不见丝毫停顿。
    杜连商在沙发上坐下。因为来得匆忙，只带了个电脑过来。
    杜连商回了几个邮件。
    薛昱端来了水。
    杜连商回头看了他一眼，问，剧本看得怎么样？
    薛昱：还有一点。
    杜连商点点头，播放了只舞蹈视频，身体往后靠沙发上，问，能跳吗？
    薛昱本来有些懵，后来被里头的视频吸引，凑过去看。
    视频极富艺术感染力。
    是个男子的独舞。
    广阔漆黑的舞台，只有男子头上一盏微弱的光。
    歌曲的名字叫《别》。讲的是一对爱人相识相爱相离，最后只剩一人苦苦等候，直至死亡都不愿从过去走出来。
    这首歌的看似最大难度是舞者一个人要跳出两个人的动作。但其实最大的难度是其中的情绪，相识的试探，相爱的热烈，争执的崩溃，分离的痛苦，独守的悔恨和一片片回忆后扔保留的一点希冀
    薛昱安安静静地看完了一整只舞，末了，才看向一旁的人摇摇头。
    杜连商眉尾有些讶异地挑了下。
    不行？是动作太难了？
    薛昱摇摇头，像在思考，又像是困惑，我体会不到这种情绪。
    杜连商勾唇，不客气地嘲笑。怎么？还没谈过恋爱？
    情绪是最真诚最本能的东西，这跟演戏是一个道理。有人天生易感，有人天生迟钝，这就得靠后天的体验和学习了。
    薛昱点了下头，但看向杜连商时，眼底又是痴迷的光。
    杜连商冷哼了声。
    但不可否认，这小鬼有一双真挚的眼，即便是如此惹人烦的动作，看起来也倒是真诚。
    他也太迷恋自己了。
    杜连商不屑地想。
    ＊
    杜连商在薛昱的房间算是彻底住下来了。
    晚上一人睡大床，一人在床下打地铺。
    一下了学，薛昱就飞奔回来。
    杜连商只有晚上才会来。
    薛昱有时就坐在他对面画画，给画上的人画獠牙，画披风，画开满玫瑰的城堡。
    杜连商尽收眼底。
    但最多的时候是薛昱被叫过去，杜连商让他看一些舞蹈视频。
    而近些日子。
    杜连商又让薛昱看一些舞蹈试镜。
    薛昱在里面还看到了自己的视频。是跳《大凤舞》的录像。
    杜连商这次选的角色是新电影的配角，戏份不多，但很重要。
    杜连商一连让薛昱看了几个人的视频。抿了口咖啡，说，觉得如何？这是为一部新电影选角。我觉得你很适合。
    关和知道杜连商挑剔，接连几天发了多个物色的试镜录像过来。
    但大抵是第一眼的惊艳是最难忘的，杜连商总觉得没有人比薛昱跳得更符合他理想中角色的样子。
    薛昱似乎有些惊讶。拍电影吗？
    杜连商抿了下唇，点头。他很少向他人提起自己的工作，一部分原因是通常不用他介绍，别人就已经认出他了。另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人的别有所图。
    薛昱似乎在想什么，好一会摇了摇头，拍电影的话，我不行的。
    不久后，杜连商才在片场见识了薛昱那一句不行并不是自谦的话。
    杜连商看了眼人，少年浅褐色的眼还盯着播放试镜录像的屏幕，眼底倒映着屏幕的光影，脸颊上是恰到好处的微微婴儿肥。因专注而微张的小嘴，唇色是自然的红润。鼻子小巧，侧面看是漂亮的曲线。细看则能看清白皙的面颊上有淡淡的小雀斑。
    薛家倒是把人养得挺好。
    杜连商移开眼，也没有再强求。
    薛昱这时按下了暂停键，转过头来看杜连商，说，如果只凭舞蹈性的话，你们可以看看他。
    杜连商一贯喜欢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听到薛昱的建议，抬头看了眼屏幕。
    屏幕暂停在一个黑发的少年旋转的画面上。
    和薛昱跳的是同一只舞蹈，位于薛昱的左下方。因为只有华舞传过来的录像是集体的，大抵是薛昱跳舞的光芒太盛，所以少有人注意到他的周围。
    杜连商单独盯着这人看了会，确实有可圈可点之处。
    薛昱：他是我同学。如果只是看跳舞方面的话，你们可以问问他愿不愿意。
    杜连商淡嗯了声，算是同意。
    抿了口咖啡才后知后觉：我们的晚饭呢？
    薛昱脸一红：我现在去做。
    你会做饭？
    薛昱小声：会一点。
    杜连商盯着人的背影看了会，不觉得薛昱一个少爷会做什么饭。便也跟着踱步进了小厨房。
    小厨房的用具很齐全。
    杜连商打开冰箱，里头水果蔬菜饮料酒各种食材都有一点，看日期也还新鲜着。
    杜连商看了一圈，回头发现薛昱对着一堆食材迟迟没有动作。
    杜连商戏谑笑笑，一手轻撑着台面，侧低头看人，不会做？你老实说我又不会笑话你。
    半天没有动静。
    杜连商眼皮微撩起，刚想看看情况。
    就见薛昱抬起头，一张脸有点红。双手无措交织：我做得不太好，不知道怎么下手，但让你吃外卖又觉得不健康。
    杜连商曾说过，薛昱有一双真诚的眼。
    比如刚才，比如此刻。
    杜连商怔住。
    少年不会隐藏，满满当当是对自己的喜欢。
    杜连商直起身，抿了下唇。
    这有什么。好一会又道，我来做。
    薛昱刚想说话，杜连商已经揉了下他的头，听话，出去外面等着。
    ＊
    杜连商确实会做菜。
    未被收养前，在孤儿院生活的一段时间，他就是靠搜罗能吃的东西，想尽办法地弄熟带大孤儿院的小孩的。
    后来久而久之，手艺也会慢慢跟着好起来。
    杜连商做了三菜一汤。
    醋鲤鱼、土豆牛肉、蒜泥青菜和什锦豆腐汤。
    薛昱一瞬间惊讶后，忽看到蒜和银勺银筷，眼底都是关切和担忧：没事吧？
    杜连商以为他心疼自己下厨，哼笑了声，撇开脸。
    该死。
    这小鬼也太喜欢他了。
    要是以后被自己拒绝还得了？
    ＊
    第二日。
    薛昱回校后，华舞贴吧已经炸开了锅。
    边鹏他们冲上来，一个帮他提包一个捏肩：薛昱！薛昱！你收到通知了吗？
    一定收到了吧？必定是薛昱，没收到我吃翔！
    胖豆，你少恶心人。薛昱快把通知的短信拿给我们看看，夏桔那帮人嘚瑟坏了。真烦！
    薛昱有点蒙。听着他们一嘴一舌，好半天才听明白，笑笑，通知？我没有收到。
    夏桔收到了选角进一步面试的通知。
    而这个荣誉，是华舞其他试镜的学生，包括薛昱都没有的。
    夏桔收到通知很是讶异，然而得知只有自己一人，而其他人包括薛昱都没有被看中时，顿觉扬眉吐气和莫大的自豪。
    华舞是私立院校。
    它的设备设施，师资水平，都是全国顶尖的。大部分的学生，都是靠着家里有钱有势送进来的。
    但夏桔他是另外。
    他家境一般，能上华舞，全凭的是他自己的努力。他以为自己能够碾压这群少爷家，但谁知快四年了，他一直被薛昱压着一头。
    所有人都围绕着薛昱转，所有目光，所有赞美仿佛没有薛昱，这学校就开不得似的。
    事实上华舞确实也是薛家开办的。
    华城的大部分产业，背地都有薛家的投股。
    夏桔不可能不羡慕。
    薛昱像温室里开着的花，从来不缺呵护。
    但离了温室，他能如何？他能比自己强吗？
    夏桔心情又明朗了。
    这次的选角就是一次证明。
    边鹏他们听到薛昱的话，呆了好半天。
    周围人也觉难以置信。
    不可能，薛昱怎么会没有呢？
    看来杜导他们选角还真的公平严苛啊，不会被金钱迷惑
    夏桔看着金发的小少爷笑容淡淡地走向他，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抿紧了唇。
    他觉得自己要说点什么，挽回之前的尊严。
    薛昱走到近前，笑，恭喜你呀。
    夏桔愣了下，谢谢。
    夏桔不是没有近看过薛昱，好几次排在薛昱身后训练，夏桔总会忍不住偷瞄他。
    毕竟，没有人会忽视那一头浅金色的头发，也没有人会不注意像小王子一样的人。
    ＊
    边鹏他们看着薛昱，上课盯着，下课盯着。最后得出一个共同结论：薛昱肯定难过了。
    他不说，但好兄弟就是这样，你不说我也能知道。
    毕竟薛小少爷从小到大说不定还没受过挫折呢。
    于是，边鹏几人翘了最后一节课，偷跑出了学校。终于赶在了下课铃后，把一个礼盒塞到了准备回家的薛昱手里。
    薛昱刚训练完，额头汗水沾湿刘海，这是什么？
    边鹏：你回家再打开，你一定会喜欢。
    张洵本来要给他一个安慰的抱抱，但薛昱流了一身汗，抱一起肯定怪黏糊糊的。于是他改成了拍拍人的肩膀。好兄弟，我们都知道。没事，才一个角色通知。说不定杜导要挑的就是那种黑发傲慢鬼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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