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闪闪的锋刃出鞘,随便挥舞两下就能把眼前这群来路不明的乌合之众唬得四散奔逃。
可清黛面前, 断没有想来就来, 想走就走的道理,也不管他们如何喊叫求饶,立刻就着人三下五除二地通通堵上嘴捆了起来。
“姑娘, 现在该怎么办啊?”银珠被眼前的阵仗吓得直哆嗦,缩在清黛的肩辇边上,手里还抓着她的一片裙角, 有些六神无主。
清黛淡静道:“让李二哥问问,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头, 所欲何为。”
然而银珠嘴上应声,脚下却不敢挪动,南风回头看见, 笑骂了她一声“没出息”, 便兀自上前找到了李二,将清黛的意思交代下去。
那李二本就是清黛亲点的护卫头子, 生得混黑如碳, 人高马大,光是杵在那儿都足够震慑一小撮鼠辈蟊贼了。
更妙的是, 别看他一副大老粗的长相, 人却是个胆大心细的,对约束盘问手下的兄弟很有一套。
眼下对着这群山野村夫, 正是好钢用在刀刃上, 三两下的功夫, 就让他们把话都吐了出来:
“夫人, 他们自称是这宁安庄的佃农,因这两天象不好,庄上的收成也一年不如一年,交完租子和岁税后,偌大的田地竟连一家五口都养活不了,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只能卖儿卖女,甚至把媳妇儿卖了的也大有人在。
“几个庄头管事三番五次地将庄上的情况呈报上去,希望能减些租子,可是上头的人压根不理会,到今年开春的时候还说要加租呢!
“幸而前两日他们听隔壁小泉庄的人说,主家这些天要来巡查庄务,这才商量好一起在这儿等着,求夫人开恩。”
清黛耐心听完李二的转述,“是么?”
山风微微吹拂着她帷帽上遮面的轻纱,泛起的褶皱让人更加看不清她的神情。
今年以前她不在京中,确不知京城的天儿是个什么气象,出门时也没想起来翻查翻查。
不过撇开前几年不提,今年京城附近却再风调雨顺不过,他们隔壁的小泉庄收成就比去年又多了两三成。
何况,如今已过了十月初十,农家稻谷满仓,又快入冬了,家里的精壮男丁理应在打谷场帮忙或者在田里赶着播春小麦的种,要不然岂不是叫本就没什么收成的家庭雪上加霜?
当然,那些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泼皮无赖除外。
清黛暗忖着,心里多少也有了些数,却又尚还猜不出他们的真正意图,于是便没有立即揭穿,而是扬声道:“李二哥,继续打,直打到他们说实话为止!”
李二虽对她的用意也不过是一知半解,但却还是问也不问地照做了。
他和他手下几个兄弟手上也都是有数的,一通拳头砸下去,既能打的人痛得死去活来,又不至于打残打死。
“别打了!别打了!几位大哥,大爷!我说我说!我们方才都是骗你们的!是…是这庄子的庄头分别给了我们一贯钱,要我们今日专门穿成这样,把这些话说给你们听的!”
清黛果然也没猜错,这群穿着破衣烂衫,装扮穷苦的人确是这庄子方圆几里内的泼皮无赖,一个个成天只知贪玩耍乐,欺压欺压乡里乡亲,碰上真正的硬钉子便成了没脸没皮的软骨头,嘴巴里根本藏不住话,连着就又有人招认了。
她便也见好就收,抬了抬手,让李二他们这就住了手:“得了,那就先把人押上,随我进庄再说吧。”
宁安庄的大门就在这条村道的尽头,她话音刚落,那边就好巧不巧地拉开了大门,从中走出三四个庄头粗布衣裳的汉子,身后还跟着几个媳妇打扮的妇人,一路小跑着迎到清黛一行人跟前。
“小的宁安庄总管夏构请夫人的安!”
领头那个胖得像只肥猫的汉子说话间就要带着他的人给清黛跪下,却不知是不是太胖的缘故,在跪之前他还必须得提提粗布袄子下的棉裤,磨蹭了一会儿才晃晃悠悠地跪下去。
听说来人姓夏,清黛心下不觉警惕,却仍带着笑音道:“原来是夏总管啊,您倒来得巧,正赶上我问你们庄上这些人的话呢。”
夏构也殷切地呵呵直笑:“他们都是乡野间的庄稼汉,大有愚钝蠢笨的地方,只怕夫人问他们什么,他们也答不清楚,不如来问小的吧。”
清黛却忽变了脸,冷不丁厉声喝断:“行了夏管事。您吆喝来的这群没根骨的东西一通打骂下去,已经什么都招了,您犯不着再跟我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夏构惊得心口一凉,他们这些庄户人,身处山野乡间,虽毗邻京城,但对京中形势也不能尽数掌握。
最多他也只知道他们族里的大靠山夏公公近日来闯了大祸,惹了皇帝老爷的不痛快,这才要把他们这些本归于他管辖的皇庄田地封赏出去。
他们这些全凭夏公公的势才能在庄户上当管事的人自然慌乱,一则他们没有签卖身契,不过是夏公公塞进来帮着捞油水的,二则他们这些年在庄上也没少作威作福,干些丧尽天良的坏事儿,要是被新的主家觉察且抖落出来,轻则被撵走,重则只怕是要到公堂上去吃板子的。
偏他倒霉,宁安庄好死不死就落到了那位以狠绝阴戾著称的新贵锦衣卫指挥使名下,为此担惊受怕了好些日子,生怕此人会亲自驾临,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所幸前几日他遣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禀报,道是那指挥使府里只来了他们家新嫁过来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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