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妈于心不忍地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唉,只可怜了这沈家小哥儿,其实连两个哥哥的面儿都未曾见过,却还是被卷入这些家里家外的明争暗斗之中。”
孟槐赞同道:“是啊,可他到底姓沈不姓南,与咱们家非亲非故,老爷当初也是靠着上一辈的交情才说服了沈侯让他来南家读书。如此一来,咱们家也不好明着对他太过垂怜照顾,不然违了沈侯夫人的心,这孩子的日子便更难过了。”
清黛在屋里偷偷听到这一段,心下也沮丧不已。
她在心里替沈猎算了算,他是十五岁那年才得了荫封离京就任,如今却还未满十一岁,便是说这样的日子他最起码也还得再忍上四年。
然后还要孤身天南地北、刀山血海地闯上三年,后来虽一朝平步青云,权势滔天,结果烧错了灶台,碰上宋祈那么个中看不中用的病秧子,一起沦为了易氏叛军的刀下亡魂……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清黛忽的心弦一紧,连呼吸都滞了一拍。
异世女在的那辈子,沈猎最终的结局是什么来着?
第27章
清黛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不管她如何努力, 所有的记忆依然停滞在了异世女拔起发间的金簪刺进易君彦胸腔的一瞬。
在那之后,她便好似突然失明失聪,连时间的概念都无法感知, 直到再次醒来。
但奇怪的是, 除了沈猎以外,她几乎对所有人的将来和结局都还历历在目,脑海里却愣是平白缺了一块, 有关沈猎的记忆全都断裂在了宋祁遣人传旨命他入宫护驾之时。
他来了么?
他是生是死?
她竟都不记得了。
这种感觉让她莫名心慌地喘不过气,像是溺水之后又被水草缠住了脚踝,越挣扎越往下沉。
她讨厌这种无助感, 但又怎么也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不去念。
这时却听“哐”的一声,吓得她下意识地迅速扭过头。
榻上的沈猎不知何时已醒转过来, 正扶着扭伤的手臂挣扎着要从榻上爬起来,爬到一半却再使不出力气把握平衡,整个人就都滚到了地毯上。
这下子清黛可没工夫想东想西了, 连忙掀开毯子从贵妃椅上跳下去搀他。
可纵使她手上力气足够, 却也是小小一个,只恐碰疼了他的伤, 一时间反倒施展不开了, 只能朝门外大喊:“姑姑!姑姑!沈公子醒了!”
孟槐和刘妈妈闻声赶到,成年人臂长手大, 一下子就把两个折腾得满头大汗的孩子从地上捞了起来。
看着重新被抱到床上的沈猎, 跟在姑姑身后的清黛心虚地低下了头,“都怪我, 我怎么就不能早点发现沈公子醒了呢?”
“要怪只怪姑姑疏忽了, 怎能单把你们俩放在屋里。猎哥儿, 可有摔着哪儿么?”孟槐紧张地盯着正就着刘妈妈的手喝水的沈猎。
他很乖地摇了摇头。
可清黛知他自尊心重, 爱逞强,心里很放不下:“要真摔到了你也别忍着,直说就是,我和姑姑都不会笑你的。”
还在喝第二杯水的沈猎险些呛到,躲在茶杯后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我无事。”
“真的?”清黛又确认了一遍。
沈猎耐着性子:“真的。”
她眨了眨眼:“那你下地跑两步给我瞧瞧?”
沈猎:“……”
一边听着的孟槐和刘妈妈俱被逗笑了,孟槐替她捋了捋睡成鸟窝的头发:“好了阿宝,这孩子最是脸皮薄不经逗的,咱们不闹他了。”
刘妈妈也笑得皱纹开花,一边抽了几个枕头堆在沈猎背后给他靠着,一边对着他们道:“哥儿躺了这么久想也该饿了,哥儿可有什么想吃的,我这就让下面的人去做了端上来。”
“咕噜噜……”沈猎正要开口拒绝,没想到他的肚皮却比他的嘴诚实。
清黛用尽吃奶的力气才忍住没笑出声,偷偷瞄一眼,却发觉他的耳根子竟红得都要滴血了。
怎么办,怎么办,这小孩儿的自尊心估计都要碎成一片一片的了吧。
清黛赶紧抢答:“他,他想吃玫瑰酥饼!”
“我何时……”沈猎诧异之下,耳根上的红反而退了,清黛连忙乘胜追击:“你刚刚梦里说的,我听到了!”
“我何时说过梦话!”沈猎气得差点蹦起来,还好他的伤不允许。
“你那会儿在梦里,怎知道自己到底说没说过?”这是逻辑问题好不好。
“沈家哥儿是病人,阿宝你且让让他吧。”
孟槐笑得合不住嘴,转头又对刘妈妈笑骂道,“你个糊涂老货,还能不知道小孩儿生病要吃什么,速速去命人做了端来,别让猎哥儿饿坏了。”
刘妈妈连连点头笑得直淌眼泪,暗叹这孟家表姑娘还真是个宝。
该得体时得体,该玩笑时玩笑,将来也不知会是哪家小子福气好,日子定是又红火又熨帖。
但她们却不知,清黛内心其实已经让自己这强行扮幼稚的行为尴尬得发毛,只想快点结束,回家瘫着。
过后清黛和孟槐一起陪着沈猎用了饭,又紧盯着他将药喝完,依旧不见沈家有人来接,孟槐见他实在可怜,便动了留他住上一晚的心思。
哪知她才叫人去小怀旭的屋里铺床,念慈堂的琥珀就来传了南太夫人的意思,要孟槐差不多就该派人送沈猎回沈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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