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宜出门,便是出了,也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家,这个时辰出门的确有些不大寻常,宋挽拨开帘子,一辆马车正好迎面驶来。
马车是单乘的,车上没有挂车铃和木牌,看不出身份,宋挽正要放下帘子,一阵风过,将对方的帘子吹开,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宋挽立刻放下帘子端正坐好。
白荷见她神情有些异样,小声问:“姑娘,怎么了?”
宋挽摇头,没有说话。
虽然刚刚帘子只被风吹开了一瞬就放下,宋挽还是可以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坐在马车里的,的的确确是卫阳侯府的当家主母侯夫人。
可是侯夫人怎么会在这个时辰到云山寺呢?不管是祈福还是什么,她都可以大大方方的坐卫阳侯府的马车出门,为什么要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
宋挽想不通,也无法向任何人求证,只能暂时将这个疑虑压在心底。
车夫的技术还算不错,正好赶在关城门前回城,先把吴勤送回家,然后才回廷尉府。
门房一直守着,见宋挽和白荷回来,连忙上前,焦急的说:“姑娘可算是回来了,要是再不回来,大人就要把房顶掀了。”
宋挽并不慌张,问:“发生什么事了?”
门房苦着脸说:“小的也不知道,大人从巡夜司回来以后脸色就很不好,方才已经发了一通火了。”
这是被人恶意刁难了?
宋挽在暗暗琢磨,一边往里走一边对白荷说:“把带回来的斋饭拿去厨房热一热送来。”
“是。”
白荷去厨房热菜,宋挽径直回到主院,一进院就看见映月跪在外面,走得近些,宋挽看见她膝下铺着一堆碎石,膝盖已经跪出血来。
看见宋挽,映月没了之前的傲气,白着脸哀求:“姑娘,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姑娘行行好,让大人饶过奴婢吧。”
映月说着伸手想拽宋挽的衣摆,宋挽侧身避开,映月扑了个空,牵动膝上的伤,痛得哀叫了一声。
宋挽没理她,提步进屋,顾岩廷坐在外间的榻上,正用帕子细细擦拭他平日用的那把大刀,磅礴的杀气呼啸而来。
宋挽停在门口没有急着过去,过了一会儿,顾岩廷终于掀眸看向她,问:“愣在那儿做什么?”
宋挽怯怯的说:“奴婢怕过来会惹大人生气。”
怂!
顾岩廷命令:“过来!”
宋挽乖乖走到顾岩廷面前,不等顾岩廷问话先认错:“奴婢回来晚了,请大人恕罪。”
顾岩廷挑眉,问:“外面跪着那么大一个人你看不见?”
言下之意他的怒气是冲外面的人,不是冲她。
“奴婢看见了,”宋挽点头,而后看着顾岩廷认真求教,“她犯了什么错,怎么惹得大人如此生气?”
宋挽的眼睛和脸都是极具欺骗性的,当她睁大眼睛一脸无辜的看人时,哪怕她手上拿着沾满鲜血的匕首,脚下堆满尸首,也会有人相信她是无辜的。
“没什么。”
顾岩廷避开宋挽的眼睛,而后问:“今天累不累?”
他不想告诉宋挽发怒的真正原因,宋挽也没有追问,顺着他的话应道:“好久没有爬山,有点累,但都是奴婢愿意承受的,谢大人成全。”
这有什么好谢的。
顾岩廷眉心一皱,犹豫了会儿说:“你若是想为他们设灵位供奉,也不是没有办法。”
顾岩廷停下擦刀的动作,指尖轻捻,明显是很认真的为宋挽考虑过这件事,宋挽心底飞快的划过一道暖流,而后摇头拒绝:“奴婢尚是戴罪之身,若是被人发现私自设立灵位,不止奴婢,整个廷尉府都会有大麻烦,今日能去上香送他们一程奴婢已经很满足了,大人不必再为奴婢考虑这些。”
宋挽说完眼眶有点红,顾岩廷越来越见不得她委屈巴巴的样子,正想把人按进怀里安慰一番,白荷端着热好的饭菜进来说:“饭菜热好了,大人、姑娘快用饭吧。”
顾岩廷没什么食欲,宋挽柔声说:“这是云山寺的斋饭,虽然都是素的,但味道很不错,而且有清热去火的效用,奴婢就擅作主张带回来,想让大人也尝尝。”
顾岩廷觉得宋挽就像是自己从路边捡到的小狗,好不容易养熟了放出门去玩玩,本以为她会玩儿得无法无天,没想到她出门儿以后都还想着他,要把自己觉得好的东西都分享给他。
顾岩廷没养过宠物,但这会儿觉得养宋挽的感觉委实不赖。
顾岩廷把刀放回架子上,在宋挽期盼的目光下尝了一口菜。
佛家都讲究清心寡欲,这菜自然也做得清汤寡水,但并不叫人觉得寡淡无味,反而清爽可口有些开胃。
顾岩廷不吝夸赞,说:“还不错。”
宋挽欢喜的笑起,说:“大人喜欢就好,奴婢原本还担心大人会怪罪奴婢。”
顾岩廷又吃了口菜,问:“我在你眼里脾气这么不好?”
不只是我,你在谁眼里脾气都不怎么样。
宋挽当然不能把实话说出来,只撑着下巴露出些许痴迷的表情,说:“奴婢觉得大人也不是脾气不好,只是在军中呆惯了,说话总是要冷硬些,才能树立威严震慑住别人。”
这话是真的。
顾岩廷身形魁梧,总是冷着一张脸叫人害怕,很多人都会忽略他如今也不过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军中有不少人比他年纪大、资历老,他若是没有点雷霆手段,这兵还真带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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