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窈点头。
纪亭衍:好。
骆窈冲他笑了下,想到什么又问:你可以拍么,研究所那边允许么?
闻言,纪亭衍眉眼舒和:没关系。
他能感觉到骆窈对自己的关心和好感,是他所期待的正向反馈,可当看见小姑娘和那个外国摄影师说他俩并不是恋人时的坦然模样,纪亭衍便知道这些好感积累还不够,不够抵御他被拒绝的风险。
其实纪亭衍没有听全,骆窈的原话是他们俩还不是恋人,这个未完成状态是一个暧昧信号,可惜接收台没注意到。
弗洛朗想要的是两人刚才的氛围感,可惜骆窈意不在此,她像个监工的甲方,让纪亭衍自然地站在路边解袖口。虽然要求古怪,但纪亭衍还是同意了。
接着骆窈又开始跟弗洛朗交流拍摄的角度、光线、构图,纪亭衍在那边把袖口系了又解解了又系,这边的摄影师被折腾得更累,也就是他脾气好才忍了下来。
好在骆窈并没有全程指点,拍到了自己想要的照片后便任弗洛朗随意发挥,只是再次无情地拒绝了亲密照和刊登杂志的请求。
她给弗洛朗留了学校的地址,对方承诺洗出来之后一定会寄给她。
两人去了一家开在巷子里的小饭馆,虽然店面小,但排队的人很多,是骆窈舍友推荐给她的私藏。
至于为什么不去更高档次的地方?倒不是钱的问题,而是现阶段没必要。
又不是相亲,他俩的第一印象早就给完了,而热闹富有烟火气息的地方才使人放下戒备,拉近距离,不是时时刻刻都端着。
骆窈虽然想和纪亭衍谈恋爱,但也十分注重体验。
像他这样的人,开门见山穷追猛打或许会是最冒险也最快的方式,但体验感太差了。她连暧昧阶段都要拿捏住分寸,只在气氛正好的时候拨动一下,将两人明面儿上的关系撕开一些,露出男女关系的某种可能,然后拉开距离,留下一些暧昧细节,如此循环,让他自己胡思乱想辗转反侧,激发意想不到的惊喜。
如果不行,那她就要考虑一下要不要和一根木头谈恋爱。
好在以目前的情况看来,还是很乐观的。
阿衍哥最近还忙么?
嗯,有点,马上结束课题了,在做最后的收尾。
那结束以后会不会放长假啊?
可以申请,但对我以前来说,没有申请的必要。
为什么?
我放假的生活和工作时候一样。
可以去旅游啊!骆窈用手撑着下巴道,阿衍哥去过林安没有?我前段时间就去了一趟,到了云林寺、晴阳湖
纪亭衍安静又认真地听她说话。
书上说,喜欢一个人会对她迸发丰盛的好奇和求知欲,这是进入对方生活的开始,需要好好把握。
于是他开口问:去云林寺做什么?
云林寺香火不断,每天都有人上山祈祷拜佛,但要说它最出名的,还是姻缘签。
家属院里曾有个婶子特意给自己儿子求了一个上上签,翻过年没多久就结婚了,如今夫妻恩爱,儿女双全,引来一片羡慕。
纪亭衍睫毛颤了颤,听见她说:本来是打算去看看我以后是不是学业顺利工作有成,没想到那儿出名的是姻缘签。
纪亭衍心头一跳:然后呢?
然后我就去求了啊,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纪亭衍的心跳开始加速:求到了什么?
见她伸手往包里探,纪亭衍抿抿唇,骆窈却皱了皱眉,失望地笑道:好像不在这个包里。
纪亭衍的心缓缓下落,分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
不过我还记得上面写了什么。
谁知下一秒,他所有注意力又都被吸引了过去,明明是个唯物主义者,却开始担心,要是抽到下下签,不就说明自己和她没有发展吗?
骆窈盯着他淡定沉着的脸,倏然一笑:不告诉你。
纪亭衍:
小饭馆的巷子离图书馆很近,两人回家坐的是熟悉的125路。谈起先前拍照的事,骆窈主动说起自己为什么要让他解袖口:电影明星都是这么拍照的,看起来更自然更帅气。
纪亭衍失笑,不置可否。
骆窈向后靠在椅背上,偏头看他:那个叫弗洛朗的中文还挺好说的,就是语言习惯没改过来,有点费劲交流起来。
纪亭衍看她一眼,仿佛是因为她刚才卖了关子感到不满意,话里居然有点赌气和幽怨:你说的不正宗。
那怎么说?骆窈抬眉。
纪亭衍的目光落在他们俩的公交车票上,无比正经地念:路521交公城燕。
骆窈呆了几秒,随后不可遏制地笑出声。
阿衍哥,你知道521是什么意思么?
什么意思?
骆窈稍稍凑近,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狡黠和故意
第21章 我没想做她爹
语言文字是情感关系的情趣介质, 特定的词语能够反映彼此之间的特殊性,比如男女之间最喜欢听的那三个字。
放到以前那个现代社会,这样的特殊性减弱了很多, 多情的人甚至信手拈来, 丝毫不在意后果, 等别人当了真,或许还会嗤笑一声, 说你怎么这么单纯。
骆窈在曾经的环境下耳濡目染, 好像也把这些词句仅仅当成了好听的话,不带责任, 只关乎情绪。
可对上那双纯澈的眼睛, 到了嘴边的话却跟堵住了似的,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眨眨眼,飞快敛去神色中的异样,身子退了回去。
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再告诉你。
算了,过犹不及,今天给的足够他好好回味一阵了。
纪亭衍不知道骆窈心里的百转千回,只当她又和先前一样, 只卖关子, 看不到结果。
他稍稍有些泄气和挫败, 这种情绪来自于他对自身能力的怀疑。
明明看了那么久的书,做了那么多的预设, 可为什么临了临了,就像是考试时突然忘了公式和定理,只觉得这题好难,那题我也不会。
然后想着不如按题目照抄吧, 说不定能得点同情分。
最后叹一口气,早知道平时就应该多读点书,勤能补拙。
从小在学校跟开了挂似的学霸同志没有经历过这种打击,甚至为此深深反省。
以前总有同学爱问他问题,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回回都深感困惑,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题目说上三遍还无法理解?
现在他明白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以前的他还是太过傲气,毕竟学术上的能力不能代表人的一切,要心怀谦卑,取长补短。
如果骆窈听到他心里歪了楼的人生感悟,可能会赞叹一声不愧是能跳级读到博士的人。
倘若换了是她,或许只会在考试前就跑去找老师或者班上最用功的人,说能不能帮我划下这次考试的重点!
大海捞针得学到什么时候去?对症下药才是效率之道。她是个俗人,没有博览群书的才情和志气,应试教育多年,深知拿分才是目的之地。
见完这次面后,骆窈暂时没有再找纪亭衍,只偶尔一通电话。一部分是因为山珍海味天天吃过于腻味,给他时间好好回味消化,才能觉察出自己心头的瘾。
而且你看我一从林安回来就立马找你,难道真是因为心里欠了人情过意不去急于报答吗?
至于你要问为什么?该怎么做?
自己想去。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正经原因,那便是毕竟请假了一周,本来她这一学年就是女娲补天,即使课程再少也不能掉以轻心,何况还有论文要写。
骆窈的论文指导老师要求极严,连粗列一个参考文献筛选目录都要完全按照正式文件格式,美其名曰养成良好的习惯。骆窈只想说现在计算机还没投入论文写作呢,字都是那么些字,您难不成还能看出全角半角的区别?
不过严归严,要论负责任,那她的老师绝对是一等一,至少和梁博新那般一进门就放养的肯定不一样。骆窈勤跑办公室,她从来不觉得烦,再细小的逻辑都跟她捋顺了讲,简直是帮了大忙。
但由于是系主任的关系,学校事务繁多,也不是每回来办公室都能遇上她的空闲时间。
燕广虽然成绩上不比燕大中大,但学生素质也不差,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闹到要见校领导的冲突也不是没有。
骆窈敲门的时候,办公室内除了系主任,还坐着另一位领导,跟前站着两个挂了彩的男生,受伤程度还不低,其中一个脸色又紧张又不服气,另一个则背着手,一副快着点儿吧爷还等着回去吃饭呢的狂妄不羁。
听见动静,几人齐齐朝门外看来。
系主任抬起手,对骆窈说:你先在外面等一下。
骆窈点头,转过身还能听见一个男生问:蔡主任那姑娘谁啊?你学生么?
蔡主任沉声道:现在我们在说你俩的事儿,给我严肃点!
男声哎哎呦呦:跟您说了八百遍了,我打他是因为他抢我女人!欸,您说这事儿落谁身上不得急眼呢?
胡说!谁抢你女人了!小卉她根本不是你女朋友!
欸你说不是就不是,你谁啊?她爹啊?
你、你这是故意造谣生坏!
我生啥坏了?说你是她爹啊?那不是就不是呗,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你气急败坏啥呀,真想做她爹啊?
你你!
行了行了!别吵了!另一位领导喝了一句,然后说,温海洋,蔡主任已经做过调查,也询问过沈卉同学,她确实不是你的女朋友。
蔡主任补充:不存在双方认定公众认知的恋爱关系。
被叫做温海洋的男生说道:我说她是女朋友了么?她是我未婚妻好么!打小儿定的亲,她爷爷跟我爷爷那辈儿就有了,她爹说话都不好使知道么!
也不知道他在里头做了什么表情或是动作,另一位男生高声道:我没想做她爹!
骆窈差点笑出声。
鉴于几人的情感关系过于复杂,两位领导仅先就已发生的打架斗殴事实对两人进行了批评教育,并记了一过,让他们写好检讨下周贴在思过墙上。
骆窈往远处走了几步,不一会儿就见那个不认识的领导并着那俩男生出来了,大爷模样的那位眼睛都被打肿了,睁都睁不开,还试图朝骆窈抛媚眼:同学,你也是犯了错误来接受批评教育的么?
骆窈默默翻了个白眼。
那人还要再说,一旁的领导已经把他提溜上了:回宿舍写检讨去!再惹事当心毕不了业!
别介啊,毕不了业您不也得再和我处一年么?
你当我乐意?
您不乐意我还不乐意,谁愿意和一糟老头子啊疼疼疼
后面的话骆窈没有再听,她进了办公室,照常和老师请教论文。
蔡主任是个看起来严厉但骨子里很温柔的人,即便是骆窈这样的半吊子水平也能被她扶上来,诲人不倦又为人师表,每每跟她说话只觉得受益匪浅。
批论完初稿,骆窈瞧见那上头密密麻麻的红字就觉得头疼,蔡主任还细细检查了一遍,又添了几处才停下笔,说:论点挺好的,但几个论据找的不太妥当。这两处的想法很新颖,我回去思考思考再给你回复。
骆窈一一应是,等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又听蔡主任说:你假期去广播电台实习了?
播音专业的老师自然和燕城两台保有联系和人脉,骆窈并不意外她会知道,应声说:嗯,实习了两个月。
蔡主任颔首:我知道,节目我听过了,很不错。
提前进入社会锻炼是好事儿,但也不要因此耽误了学习,毕竟分配名额之前学校也要考量你们四年来的成绩。以燕城两台的情况来看,每年他们最后录取的都是成绩优秀能力拔尖的学生。你能力自然是够的,但万一成绩滑落没了推荐资格,那就得不偿失了,知道么?
果然还是暴露了。
骆窈虽然已经努力填补,但短时间内的差距肯定有人会注意到。于是她用力点头:知道了老师。
蔡主任便不再多说,话锋一转提了另一件事儿:年后学校三十五周年校庆,咱们系打算邀请一些校友做采访,会剪进校庆纪录片里。我这边打算推荐你过去,到时候班上也会有其他几个同学一起进行个简单的面试,最后选两位同学担下这个采访。
骆窈其实很想拒绝。刚刚才说了她成绩不如以前呢,现在又给她布置任务,时间真的要变成海绵了。
不过这种履历对于明年的工作分配肯定是有好处的,于是她只能心里含泪地应道:谢谢老师,我争取不让您失望。
蔡主任笑着摆摆手:跟我没关系,自己把事情做好就可以了。
从办公楼出来,骆窈饥肠辘辘。出来的时候和杨雯雯她们约好了今天去校外吃饭,于是她将材料都收拢好放进包里,打算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谁料刚走到一条林荫道,就被人喊住。
骆窈抬头,只见刚才那位眼睛肿成馒头的男生靠在一棵大树上,冲她吹了个口哨:同学,交个朋友呗?
骆窈跟没看见人似的,脚步不停。
身后的人很快追上来,挡在她前面说:喂,没听见我叫你么?
骆窈冷静道:没兴趣。然后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男生锲而不舍,这回没堵路,而是跟在身边聒噪:为啥没兴趣啊?大家都是校友同学多个朋友多条道。再说了,你不觉得我长得很帅么?
他身量高挑,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衫,牛仔裤黑皮鞋,如果忽略脸上的伤,隐约可以看出不俗的样貌。可他气质过于轻佻,还透着股啥都瞧不上的高傲劲儿,让骆窈察觉到了一股熟悉感。
她有些不耐烦地说:不觉得。
她的审美取向要是玩世不恭的二世祖,穿书以前交过的男朋友都能从京城排到法兰西了。
男生嘿了一声:你这姑娘长得挺好,咋眼神不太好使呢?
骆窈斜睨他一眼,接着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喏。
啥呀?男生疑惑地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树下,立着一个指示牌油漆未干。
哎呦我去!他立马跳起来看自己的背后,衣服下摆果然沾上了白色的油漆,不由得骂道,我刚咋没看见有指示牌呢?!这可是刚买的名牌!
谁这么不会干事儿啊!指示牌只摆一棵树啊!
所以,谁眼神不好?
骆窈呵呵,快步离开。
忙着改论文和复习功课,本来这周六骆窈没打算回家,但周五薛翘打电话来说家里有大事,让她务必回去。
具体什么大事薛翘没说,骆窈心里疑惑的同时,推了李梅香一起去图书馆的邀约。
正好天气渐冷,她需要从家带两件棉服,周五下课后便乘上了回家属院的公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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