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钟过去。
哎呀你也不成!还是我来!
两人头碰头地弓着腰挤在一块,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叫了一声:诶!你俩干嘛呢!
邱老大邱老二吓得一激灵,手电筒重重砸在地上,倏地熄灭,他俩下意识转身,周围本就乌漆麻黑,又却被什么东西盖住了脑袋,然后邱老二一下被踢到了腰,连带着邱老大一齐滚到地上。
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噼里啪啦的拳打脚踢跟雹子似的,两人连声呼痛,邱老大偷偷拿弟弟当肉盾,琢磨着刚才的声音怎么有点耳熟,随即惊讶地叫出声:兆昌?!
骆窈立刻给了他一拳,带着手套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继续模仿邱兆昌说话,还欲盖弥彰地压低声音:谁是兆昌?我是你爷爷!
你就是兆昌!别以为你装了相我就听不出来了!
这下连邱老二也叫起来:兆昌你做什么呢!敢打你哥!还不快把这破玩意儿给我拿开!
骆窈热到发汗,痛快地吐出一口气:行,爷爷给你俩拿开!
说完,转身就走。
邱家两兄弟等了会儿没听到动静,在地上滚了两圈,自己从里面钻了出来。
兆昌呢?!那浑小子跑了!
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谁在那里?!
不远处正在巡逻的治安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邱家两兄弟暗道不好正要跑,却被身上的疼痛绊住了手脚。
第二天薛老爷子下班回来,兴冲冲地道:我就说咱们厂的治安队得好好训练,加强巡逻密度,你看这不是,昨天就为咱们厂子抓到了俩小偷!
骆窈:哦呦,这回坏心办好事儿了?
第8章 日子还得过
娱乐生活日益丰富的年代,吃瓜群众也从不叫人失望。短短一天,邱家两兄弟趁夜到库房偷窃未遂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家属院,而且跟连续剧似的,一波波地更新。
比如那两人被治安队带去了派出所,定不定罪还未可知,总之厂里的工作肯定是丢了;比如两兄弟被带走的时候对邱家老三骂骂咧咧,邱老太太隔天就在小儿子家闹开了;又比如邱家媳妇萧曼茜月子还没出就抱着刚出生的女儿大包小包搬了出去,邱兆昌内忧外患两头热,接着就被厂子收回了家属院的房子。
按我说早就得搬出去了,要是都像他家那么干,不在厂子里做工又占着房子,活没人干,新招的人哪儿来的地儿住?
怪他娘能闹腾,吵得楼上楼下都睡不着觉。不过人家那么有钱,说不准回去就盖新房子了呢!
骆窈听着院里的邻居唠嗑,把吃完的苹果核扔进垃圾桶。
挺好,这家人自己走剧情去吧,离开她的生活。
窈窈?上来拎东西,准备走了。骆淑慧在二楼喊她,骆窈到墙角的水池洗了手,应声往上跑。
算上骆窈他们仨的生父,家里曾有五位军人,因此今天这个节日对他们来说尤为重要。上班的都请了半天假,全家人一齐前往烈士陵园祭扫。
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沉重,连爱笑爱闹的薛峥嘴角都微微抿着。
父亲牺牲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奶娃娃,对父亲的印象仅限于家里为数不多的黑白照,骆窈能感觉到抓着自己的小手有些不安,安抚性地捏了捏。
原主父亲的墓碑离得有些远,刚走到跟前,骆淑慧就红了眼眶,骆窈盯着上面的名字,认真扫掉上头的落叶,拔除杂草,跪下磕头,然后将一束栀子花放在一旁。
八十年代的花店还是个新鲜东西,她跑了好多地方才找到一家,买了原主最喜欢的花。
刚穿过来的时候,她躺在校医室,天花板上的大风扇转得她头晕眼花,只觉得自己像是戴着VR眼镜做梦。
校医说她是中暑,回去多休息就成了,可骆窈却知道这把人都热没了的情况不是多休息就能解决了的。
但无论如何,未来未可知,日子还得过。
背负着繁重的学习任务,时间倒也过得很快,遗憾的是那位梦中情手同志说好了上上周会回来,到现在连个影儿都没有。
只可惜如今拍照不太方便,相机价格不菲不说,块头还大,否则偷拍一张留念总好过画饼充饥。
骆窈心不在焉地转着笔,冷不丁听到动静才回过神来:进。
三姐!你的广播剧开始啦!门一打开,穿着背心裤衩的薛峥就抱着收音机哒哒哒地跑进来,踮起脚将小半个身子够到桌子上。
前头的广播剧已经录完,现下播到最后一集,家里人听了个稀奇,薛峥更是满院子地宣传。
小孩儿嘛,但凡抽到了别人没有的画片都恨不得招摇过市,这么个我姐会你姐会吗的限定款技能怎么可能不去炫耀。
好在家属院里没人把她和邱家那事儿扯上关系,不然这货就是主动露出马脚的猪队友。
骆窈把人抓过来揉搓一番,捏住他的嘴没好气问:你作业写完了吗?
不是要做第一个写完暑假作业的人吗?
薛峥张不开嘴,含糊不清地说:许、许完惹。
写那么快做什么。
不是要找学习最好的人辅导吗?
薛峥奇怪地看着她:啥?
我说写完了你还不去睡觉。骆窈放开人,用笔轻轻敲他脑袋,都几点了。小孩子家家的熬夜长不高!
才八点半!而且是二姐同意我听完广播再睡的!薛峥不高兴地撅嘴,哼了一声。
三姐真讨厌。
其实纪亭衍并不是个会食言的人,他之所以半个多月没回家,是一直研究的课题有了突破性进展,他们组的组员别说回家,连觉都没好好睡。
如今将数据和记录整理好,才算是松了口气。
组长,剩下的我来做吧。
纪亭衍正在核验报告,闻言抬眸看了那人一眼,清泠泠的眼神透过镜片,令那人讨好地笑了笑:明天我能不能请半天假?
上周答应了孩子带他去动物园,结果没回去,所以我想明天
纪亭衍眼睫半垂,而后又打量一圈实验室里的其他人,一只手扣在报告上,点了一下:你去把用具都收一下吧,明天上午正常休息,下午再来实验室,后天到燕大做报告,之后我会跟所里申请,全组放假两天。
大家辛苦了。
这话一出,其他组员也都高兴不已,熬出血丝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谢谢纪组长!
谢谢组长!
组长你真帅!
他们这个课题组的组员年纪不一,有的刚从学校出来不久,有的早都已经结婚生子,但无论是资历深的还是资历浅的,对纪亭衍这个组长都是又敬又畏,平时鲜少和他开玩笑,因此听见这一句,纪亭衍敛眉瞥向那个年纪最小的组员,终究没说什么。
等转过身去,才嘴角微动,轻笑了一声。
离开实验室回到宿舍,同住的高传波正半躺在床上看书,朝这边瞧了一眼:纪工终于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住在实验室了呢。
这人不着调惯了,纪亭衍没理他,从柜子里拿出洗漱用品,端着脸盆打算去水房。
欸高传波从床上坐起来,说道,明天休息,你不回家啊?
明天写报告。纪亭衍道。
成,我是背井离乡没处去,你一个本地人倒搞得和我一样,多谢你陪我。高传波下床趿拉着拖鞋过来,一把摁住桌上的收音机,余光撇见表上的时间,呦了一声,快九点了,你要听的节目广播时间快到了。
纪工这人,生活单调又精致。精致是因为他吃穿用度总要在条件内找到最符合心意的,单调是因为找到以后一直都不会换别的。所以他的衣柜里有十几件相同的衬衫、去食堂吃饭每顿都打土豆丝,所里的教授们常说,纪工如此叫做专一,惹得一些女同事春心萌动。
但专一的纪工对科学更专一,每天在实验室里工作,看书也是为了工作,勉强算得上娱乐活动的,就是收听广播。
哦,还是科学频道。
高传波和他一起住了这么久,当然也知道他的习惯,于是打开收音机调到燕城广播的频道,说:你快去洗吧,等这个播完就到了。
收音机里传来男女对话的声音,纪亭衍正要离开,下一秒却顿住脚步,低声问:这是什么节目?
高传波不明所以:广播剧啊,你每天这个时段都听广播,不知道啊?
不知道,他每次的时间都掐得很准。
纪亭衍想了想,又把脸盆放了回去,开始收拾自己的公文包。
高传波:去哪儿啊?
回家。
高传波:
不写报告啦?
骆窈没想到自己的作息有一天会这么规律,十点睡觉,六点出早功,曾经几年没有吃过早餐的人,现在站在早点摊前等油条。
这几年市里出了不少万元户,大家对摆摊做生意的看法渐渐转变,大街小巷多了不少推着小摊的人。
这会儿的人也厚道,满满一锅油清透亮,油条炸出来比骆窈胳膊还粗,用报纸一裹,两截儿还能有巴掌长。
烫烫烫!骆窈跟大爷多要了一张报纸,周围凑着的叔婶直笑。
你拿个篮子簸箕都好啊,刚出锅的能不烫嘛?
骆窈不好意思地笑笑:出来的时候给忘了。大娘,我的烧饼好了吗?
好了好了,呦,这么多烧饼你咋拿啊!
来来来,婶这个筐借你,你可得记得还啊!
骆窈冲人道谢:忘不了,我家可没有这么漂亮的筐,婶自己编的吧?怨不得旁人说您手艺好呢!
大婶笑得花枝乱颤。
骆窈哼着歌走回三号楼,远远看见一个身影,眼睛登时一亮。
阿衍哥!
纪亭衍早就注意到了她,听她喊自己,思绪开了小差,身体却先一步停了下来。
纪亭衍向来知道自己对声音有偏好,之所以每天听广播,是因为那个播音员的声音能令他惬意和放松。
可他也没再遇到过别的能影响自己情绪的声音,直到半个多月前他听见那道女声。
他记忆力很好,到现在都还能记得话里每一个字的音调,以及每个气口或轻快或拉长的尾音。
和播音员平直的声线不同,那道女声非但不能让他放松,反而像是养成了某种瘾,时不时就霸道地闯入脑海,想再听一遍。
这让纪亭衍感到困扰,以及危险他的自制力在下降。
而当下的情况更证明了这一点。
他心道自己就该待在所里写报告,淡淡冲人点点头,转身就走。
阿怎么就走了?骆窈拢起眉心,恋恋不舍的目光落在对方的手上。
哎呀,伤口好了。
然后忿忿地咬了一口烧饼。
科学频道会在次日中午重播昨天的内容,再往上倒半个小时,便是广播剧的重播时间。纪亭衍静静听着收音机里的故事,十几分钟后,一个成熟强势的女声跳了出来。
很像,但又不是。
不过聊胜于无。
等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纪亭衍心头一跳。
还是去写报告吧。
第9章 什么馅儿的啊
纪亭衍庆幸自己没到无法自拔的地步,还能靠忙碌来缓解内心的渴望,但不幸的是,他这几天很闲。
当然,只是相对而言,比起在实验室里一待就是以月为单位,写报告、做报告对他来说是一种忙里偷闲的调剂,可他现在不想偷,或者说,不敢偷。
报告会结束后,纪亭衍已经在心里安排好假期两天的事项,活动范围全在研究所。他抬手摁住眉心,然后被老师拍了拍肩膀。
亭衍啊。
是带着一群人来交流的。
于是纪亭衍收拢思绪,面对一众教授学生,有条不紊地一一回答问题,注意到其中有个男生分外活跃,不免多看了一眼。
他记得这位。老师新收的学生,本科期间就跟在身边进了实验室,纪亭衍曾经听他做过汇报,也看过他写的论文,算是同年级的翘楚。
岳秉。最后散场的时候,纪亭衍突然叫住人。
岳秉的表情有些意外,或者更像是惊喜:师兄,怎么了?
大概每个学校都会有一个只能仰望的存在,对于岳秉来说,纪师兄就是那个人,但他比别的同学要幸运,同门师兄弟,说出来都必须挺直了腰板。
他和师兄的接触不多,但每一次都让他深深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因此每一次交流,他都是紧张并快乐着,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像是结构简单的草履虫。
可对方接下来的话还真令他猝不及防。
今天并非休息日,不过岳秉其实还在放暑假。
家里应该只有倒霉弟弟一个,本打算换了衣服就出门,没想到他妈居然在家。
妈你今天没上班啊?
周苗急着出门,含糊地应一句:这就去了。
岳秉忙说:我跟您说个事儿啊。
什么?
就您负责那节目,那磁带能让我翻录一下么?
周苗睇他一眼:干嘛,要磁带等台里发行。
提溜了下鞋后跟,又回过味来:不对,你什么时候听过我节目啊?
岳秉嘿嘿一笑:不是我要的,是我师兄要的,就之前跟您说和翘翘住一个大院那个。
周苗想了想:哦有点印象,他要磁带干嘛呀,做研究啊?
啧,就不能是喜欢您做的节目吗?岳秉被他妈逗笑了,您就说成不成吧!
就这半个月的几期,人家这不是忙得没时间听了嘛,又不是哪家都有收录机。
周苗赶时间,又被儿子缠着,只能成成成地应了:我回去写个申请,翻好拿给你。
等她半只脚迈出去,又想起了什么事,对岳秉道:正好,你也帮妈办件事儿,走一趟翘翘家给带个话。
岳秉拍胸脯:成!保管给您办得妥妥的!
骆窈站在镜子面前打量自己。
良好的作息时间、饮食习惯、后期保养加上天生丽质的本钱,她的皮肤现在细得连毛孔都看不见,红唇不点而朱,眼睛媚而不俗,即使头发凌乱也别有风情。
还是个细腰长腿的大美人啊,怎么就能连句话都不搭就走了呢?
她啧啧两声,撩起衣摆欣赏了一会儿不存在的马甲线,听见外头骆淑慧在喊:窈窈,快出来,岳秉来了。
月饼?下个月才中秋吧?骆窈半天没反应过来,一边开门一边说:什么馅儿的啊?
骆淑慧摸不着头脑:什么什么馅儿?
却有人接了话茬:有自来红和自来白,看您爱吃哪个。
骆窈愣了下,这才注意到客厅里还有个人。
骆淑慧没好气地瞅了女儿一眼:这是你秦奶奶的大孙子岳秉。
哦,是黑猫警长岳游的哥哥啊,这么一看确实长得有点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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