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受过一开始的刺痛, 痛得她眼睛都流了出来, 如今却只剩下了麻木。
剑尖抵在地面上,秦玉凝堪堪撑住了她的身子,喉中是浓郁的血腥,一阵阵的上涌, 她咳着又吐出一大口的鲜血, 半跪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
她脑海里浮现出一副画面, 那是在东宫,不知是回忆还是现实。
那天同样下了很大的雪,秦玉凝披着厚重的大氅站在院子里, 雪花落在上头, 快速的堆成了一片。
湛白走过来喊她,“太子妃,外头冷,快进屋里吧,若是冻坏了身子,殿下会心疼的。”
闻言,秦玉凝却是轻笑了一声,“他哪里会心疼,虎符都已经给他了, 他若是真疼我, 为何不去救我爹娘?”
湛白一时间被这话说的说的犯了难, 他默了片刻,这才开口道:“太子妃,您总要体谅殿下,九公主是殿下的亲妹妹,如今也在大皇子手上,并非是殿下不愿救,而是殿下也有难处。”
秦玉凝其实明白这个道理,她说这话其实也不过只是同沈裴生气罢了,闻言,这才接过湛白递过来的十二骨纸伞,撑着去了屋里。
沈裴正在桌案前练字,她进了屋中,沈裴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秦玉凝心中气不过,不免嘴上有些得理不饶人,“都这个时候了,殿下好雅致,还能静下心来练字。”
沈裴并不理她,她习惯了沈裴这般模样,也不指望沈裴能应她一句,只是在那桌案上扫了一眼,便回了内室。
她当时并未仔细去瞧那纸上的字,又因着自己是反向站的,第一眼也认不出。
可现在想想,那宣纸上,密密麻麻,写的分明就是一模一样的字——沈温。
而后眼前的画面逐渐消散,又浮上另一副画面。
周遭全都围着侍卫,她正护着娘亲逃离宫中,却见身后几只箭羽朝着她逼来,她来不及躲闪,只好用背部去挡。
可下一秒便被人推开,耳边传来一道惊慌的声音,“太子妃小心!”
她回头,正是九公主,沈温。
四支箭羽刺中沈温的后背,小姑娘眉头蓦地皱起,拧成了一团,嘴角瞬间往外溢出鲜血,身子控制不住的往前趔趄。
秦玉凝连忙上前扶住沈温,将她抱在自己的怀中,她慌乱的喊了一声九公主,那一声引来了沈裴的回头。
沈裴脸色一白,声音都发了颤。
秦玉凝那时,满目都是小姑娘浸满了血色的白色罗裙,和耳边传来的,沈裴那声几近嘶哑的吼叫——温温。
画面又消散瓦解,取而代之是满目的黑色,疼痛从身前和背后传来,涌入四肢百骸,强迫回神清醒。
秦玉凝口中布满了血腥味,她痛苦的咳嗽着,口中的血止不住的往外涌,她抬眸,看到的是鲜活的沈非衣,她正被男人护在怀中,并未受到丝毫的伤害。
沈非衣和她视线对上,那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她大喊了一声“表妹——”。
即便是她看到言白的面纱掉后,出现的是沈裴的脸,这般冲击都远不及秦玉凝为她挡箭来的更让人惊愕。
她那一瞬间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秦玉凝的身影在眼里逐渐模糊,最后朦胧的甚至已经看不清楚了。
身子连带着手臂都被沈裴抱在怀中,眼泪从颊边滚珠般的大颗大颗掉落在沈裴雪色的衣袖上,留下暗色的湿迹。
她又喊了一声表妹,连声音都变得嘶哑了一些
但沈非衣并未在沈裴怀里挣扎,她知道,若非秦玉凝挡这一下,受伤的便是沈裴,届时她们三个谁都别想逃走。
沈裴搂紧了沈非衣,借着秦玉凝推的最后那把力道,一边去挡逼近自己的箭雨,跃上了高墙。
就在这时,从殿外即刻涌进来许多将士,直接把院内人团团围住,一波手执弓箭围在了外头,一波直接冲进了殿中。
随着墙外射入的羽箭,趴在高墙上的弓箭手逐一被击中,纷纷从从墙上掉落。
那涌进来的侍卫即刻将空旷的院中充盈起来,最后,才瞧见司朗姗姗来迟,他撩过起灰色的锦袍,迈过门槛,于院子正中央处站立。
而后,尾随而来的这是被两个人押着挟在了中间的中书令,他锁着脚镣,走的慢,又被人催促着推搡,不免便步步踉跄着。
不过瞬息,整个局势便翻山倒海般的逆转了过来,方才那高墙之上匍匐的弓箭手的准心,已从沈裴换到了沈君晔身上。
只要司朗一声令下,沈君晔等人便会被万箭穿心,即刻暴毙。
沈裴见势也环着沈非衣落在了地面,只是脚刚一落地,还未站稳,便觉得一股推力从怀中传来,垂眸望去,沈非衣已经朝着秦玉凝的方向跑了过去。
沈非衣这时满心都扑在秦玉凝身上,根本顾不得其他,她淌过那脚踝高的枯草,踏在雪上,脚下的碎石将她绊的身子一斜,朝着前方趔趄两步,便跌坐在了地上。
地面的雪和血混在一起,染红了沈非衣的裙摆。
可即便是这般,她也不曾有半分的停顿,她咬着牙,撑着身子站起,朝着秦玉凝的方向跑去。
沈裴见沈非衣方才跌倒时,眉心一紧,作势要跟上前扶着沈非衣,可刚抬起脚却又收了回去,将白色的面纱又重新戴上。
秦玉凝身上中了数箭,手里握着的剑深扎入瓦缝之间,半跪在地上作以支撑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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