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端轻咳了一声,“她还说了什么?”
“姑娘方才正说到……”翠羽开了个头,突然回过味来:宁端话里带了个“还”字, “……大人,您刚才真就在外头?”
宁端看了她一眼。
翠羽如同往日里那样怂得立刻缩了脑袋,随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大人方才的眼神,好似一点也不吓人。
但她也没胆子抬头再看看是不是自己察觉到的那样,回忆片刻便将前头几次席向晚说的话一一复述了出来。
宁端认认真真听完,握拳挡了挡嘴角不自觉泄露的笑意,道,“好好守夜,我明日再来。”
翠羽应了声是,又十分不解道,“大人方才为何不现身?”
宁端没答她的话,转身便离去了,走的还是云辉院的正门,险些撞上外头正在巡夜的护院和家犬。好在那群护院发现他之前,宁端已经再度上了树梢借力离去。
即将离开席府时,宁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云辉院的方向,伸手不自在地捏了捏自己滚烫的耳朵。
他在席府正门外的墙上站了一会儿,才提了气再度消隐于夜色之中。
第二日席向晚一起来,碧兰正给她梳头,她就见到镜中倒映出来的翠羽来来回回转着圈儿一幅神思不属的模样,有些好笑,“翠羽。”
“是,姑娘。”翠羽明显吓了一跳,“姑娘什么事儿?”
“你有什么瞒着我?”席向晚朝她轻轻地扬了扬眉。
翠羽顿时心尖一酥:这风情谁挡得住?她捧着胸口道,“昨晚上大人偷偷来看望姑娘,还不叫我告诉姑娘知道,偷偷地又回去了。”
“真的?”席向晚怔了怔,随即笑开来,“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可不是嘛,”翠羽赶紧道,“就是姑娘说完那话后头没多久,我听见动静出去一瞧,竟然就是大人在外头,大约是不想打扰您休息,问过我昨晚上是否安宁,说今日再来,便走了。”
“昨晚上可听说外头发生不少的事儿呢。”碧兰插话道,“我方才出去打水,听他们说好似又有人劫狱,勾栏瓦肆那头被烧了一小半,还有今年的考生闹事,一晚上外头就没安宁过。”
席向晚嗯了一声,问道,“二哥三哥回来了没有?”
“听说是今儿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结伴回来的,歇息一个时辰又出去了,没受伤,姑娘放心。”翠羽立刻答道,“大少爷倒是这会儿还没出院子,许是还睡着呢。”
听见三位兄长都没事,席向晚安下心来,只等着一会儿宁端来了再问问他昨夜动静这么大,是不是都是樊子期后头掀起来的风浪。
“还有,听说席存学病得越发严重,连话都说不了了。”翠羽想了想,又补充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中了邪,这事儿怪吓人的。”
出了主意去装鬼吓人的是席向晚,她也没想到席明德还在世时席存学在他眼皮子底下偷情,席明德去世后这一点闹鬼居然能让他吓成半身不遂,“三房其他人呢?”
“还没听说呢,”翠羽压低声音道,“不过昨晚上劫狱那事儿,恐怕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姑娘,好了。”碧兰收了手,快步往外走道,“我去厨房给姑娘拿吃食来。”
“我也去。”翠羽笑道,“大人估摸着一早就来,我也给大人拿上一份。”
席向晚随她们俩去,对镜照了照自己,走神地想起来那日去牢中见唐新月时候的事情了。
唐新月放在席府中的卖身契显然是假造的,席向晚也已经从席老夫人那处要了过来,仔细看过上头的生辰年月及出身,也没有寻到更多的线索。
卖身契这东西,虽说有牙行的存在,在贫苦之地做买卖时,还是多少会有区别的,想要辨别真伪也很难,上头的信息常常为了能将奴籍卖出个好价钱而做篡改。
譬如唐新月,除了这个名字大约是真的以外,连籍贯都是造假的。
从唐新月身上摸不到线索,恐怕就只能从樊家下手寻找唐新月和樊子期之间的联系。那前提是,得有一个知道樊家内部情报,还要愿意背弃樊家来和她合作的人出现才行。
席向晚正想到这里,便听见后头传来了笃笃的敲击声,她抬眼从镜子里一望,就看见了宁端站在她昨晚上开过的那扇窗外,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他既然叫翠羽不告诉她知道,那她便装作不知道罢了。
席向晚是这么想的,可起身走到窗前的时候,看见宁端一脸平静,又忍不住起了坏心眼,“宁端?”
“嗯?”
“你说,我这窗这么大,打开之后又挡眼睛,会不会有人就站在我窗外偷听,但我却发现不了他?”
宁端:“……”他轻咳一声,莫名有些心虚,“有翠羽在,能瞒过她耳朵的人不多。”
席向晚哦了声,又不依不饶追问道,“万一那人身手比翠羽好,她发现不了呢?那岂不是我说什么那人都听得见了?”
宁端左右为难,一时拿不准自己今天凌晨的行踪是不是被席向晚发现了,又开不了这个嘴主动认错,心口又扑通乱跳起来,激得他有些坐立不安。
这却不是种焦躁的感觉,反倒叫他想要往席向晚身边再近一步,好能看见她的眼睛里徜徉的究竟是促狭还是无辜的神色,又或者只是伸手碰一碰她,让她不要再这么模棱两可地说话吊着他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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