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环只是笑而不语,提醒道,“佥事大人,该出发了。”
席元清咳嗽一声,“这边走,我们早些去,不会被人见到。”
银环垂眸称是,跟着席元清的脚步上了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去往她曾经一度被关押的大牢之中。
上一次银环进这地方时心如止水,觉得世上再没有什么牵挂,卢兰兰也有席向晚救出,凭借她自己的本事就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可这一次,知道自己还能再出来的银环驻足在大牢的门口,居然有些心生抗拒,不想进入其中。
席元清也没有催促她,只静静陪她站了一会儿。
倒真不像她曾经在宫中听闻过那个四处留情的席二少了。
银环心中轻叹一声,对席元清道了声抱歉,便举步往里走去。
她在宫中旧了,记人脸的功夫了得,知道自己和陈嬷嬷先前被关押的牢房在何处,径直往里走去的时候,发现这一路上的犯人同她上次离开时已经换了许多新面孔。
或许是都已经被暗中处决了吧,她平静地想着。
在路过一间牢房时,她的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
席元清立刻道,“忘记什么了?”
银环转脸有些疑惑地看向睡在里面的犯人,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应该看到的东西似的。
“这人有什么不对劲?”席元清站到银环身边,见她神情疑惑,当机立断招手叫过不远处狱卒,“里面的是什么人?”
狱卒看了一眼,小声道,“是王猛王大人抓来的,本来说是和上次抓住那批牙商有关系,可谁知道查了半天抓错人了,只是个樊家商会的下人,总得寻个错处,总不好就这么承认抓错人了给他放出去不是?”
“不!”银环突然略显激动地打断了狱卒的话,“我认得他的脸!就是他将我母亲送到朱家去的!”
席元清的直觉瞬间绷紧,他一手按住银环的肩膀,“你母亲不是被朱坚强行掳走的吗?”
“那是一开始。”银环深吸了口气,手指微微颤抖,“我不是说道,我母亲生下我之后,曾经逃走过一阵子吗?”
“是这个人?”
“他变成灰我都忘不了。”银环眼神冰冷,“他将我和母亲绑起来,和其他一群妙龄女子一起运回了苕溪。”
席元清的声音更轻了,“我现在将他带到你面前,你更近得再看一眼,兹事体大,千万不能认错了,知道吗?”
银环缓缓点头,定定站在远处看着席元清让狱卒打开门,走到里头将睡着的犯人摇醒过来,接着提起他就往牢房外头走。
她的视线紧紧黏在这个落魄地痞的身上,即使在对方被强行提起头来、对着她露出了恶心下流的笑容时,也没有移开一分。
她审视着这张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那些特征都和她深刻记忆中的那个人全然重合,只不过是苍老了许多。
似乎有一刻钟那么长久,又或者只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银环肯定地点头,“就是这个人将我母亲强行带回了朱家。”
被席元清提在手中那人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在他木然合上牙关之前,早有准备的席元清已经伸手将他的下颌骨直接拆了下来,接着三下五除二地抽出狱卒腰间佩刀将这人手脚经脉全数挑断,才将这个动弹不得的人扔在了地上。
即便见到席元清这番狠厉又雷厉风行的动作,银环也丝毫没被吓到。她蹲下身去,俯视着对方像是个死人似的没有表情的脸,轻轻笑了起来,“你不记得我了?你不记得你在押送那些女孩子的路上起了歹念,因为不敢碰要卖掉的她们,所以就想对我出手的事情了?”
席元清皱了皱眉,一脚踩在地上那人的伤口上,对方却只是手指条件反射地一抽,一声闷哼也没发出来。
银环却很快收拾了自己的心情,她抚了抚头发,站起身来,对席元清一礼,“看来,佥事大人今日还有得忙,便不必管我了,我的牢房就在前头,自己过去便好……”
“安静些。”席元清却直接道。
银环下意识住了嘴,表情平淡地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了两三岁的年轻人。
“你又成了重要证人,暂时不能回牢里了。”席元清果断拉着银环的手肘带她重新往牢外面走,几步后又停下来,将染血的佩刀抛还给一旁的狱卒,道,“立刻将这人铐起来,派人时刻盯着他,通知王猛!”
狱卒手忙脚乱地接住佩刀,“是!”
而席元清自己则是匆匆拉着银环往外走,“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银环下意识问,也忘记了要挣开席元清的手。
“能让你大哭大笑一场的地方。”
*
王猛知道的消息,那翠羽自然也会后脚知道,等同于传到席向晚的耳朵里。
乍一听到银环在狱中认出一个樊家商会的人和朱家的人头生扯上关系,席向晚也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查了这么许久,谁知道最重要的线索居然是在最后这么阴差阳错得来的!
人人都知道樊家商会难进,商会中从上到下,哪怕是最低级的跑堂管事,也是在商会中有名字挂着可查的。
被“误抓”进去的这人既然确认过身份,那就板上钉钉是樊家人,而银环所说这人曾经发卖一车美貌的年轻女子到牙行的事情,正好又和永惠帝生前办的最后一桩大案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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