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席明德思来想去,最麻烦的不过是已经递上去的奏本。
“至于奏本,父亲也不必担心。”席存林胸有成竹,“父亲不过是严于律己,圣上见到您愿意大义灭亲,赏赐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怪罪您?”
席明德捻了捻胡子,他和自己的三儿子思路如出一辙,竟然觉得他说的每一句都很有道理,放心下来,笑道,“我的儿子里,果然还是你最有出息,最像我!我的爵位,只有你有资格承过去!”
席存学也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是以父亲不必惊惶失措,无论王家是死是活,您做的都没有错,自然不会有外人指摘什么。”
“好好好!”席明德大悦,“你回来得正好,多留一段日子,看看接下来事情走得顺不顺!”
顺的话……大儿子回不来,他就终于能让三儿子顺理成章袭爵,也不必自打脸去喊王氏等人回来,更不用再看席老夫人的脸色,更能给心爱的女人一个交代。
可惜,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
没过几日,席向晚就从王老爷子那儿得知了河西那头已经抓了一批人起来秘密审讯的消息。
尽管她已经提前收到过宁端派人悄悄送来的小纸条儿,但见到家人们一个个松了口气的模样,也跟着笑了,“两位舅舅应当都会没事,父亲应当也不会再被牵扯进去。”
席存林纯属无妄之灾,上辈子他可没被牵连进这场叛国冤案里去。
事实上,对王长期和王长鸣的调查仍在进行之中时,席存林就已经早一步被释放了出来,同他一道离开大牢的,还有另外三名一同在那日早朝被摘了乌纱帽的官员。
王氏亲自带着儿女去接的人,见到一身布衣从大牢里慢慢走出来的席存林,顿时泪眼滂沱,上前替他披上了大氅,“夫君……”
席存林看着妻子泣不成声的模样,长长地出了口气,“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他虽然在牢里被被王长鸣王长期一道关着,可待遇比其他人隐秘地要好上不少,这个中缘由虽然不足为外人道,可至少让他比别人多了一条获取外界信息的通道。
知道自己一家人被席明德赶出家门之后,席存林气得一整晚都没睡着。
他晓得自己不讨父亲喜欢,可也没想到在这样重要的关头,父亲居然为了自己的私心和利益就毫不犹豫地割舍了他,竟真的是一分父子亲情都不念。
他又不是真罪大恶极的叛国贼,什么样的父亲才会在这种时候就迫不及待地切断和儿子之间的联系?
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也该为嫡子求一份情吧?
席存林先是愤怒,而后渐渐冷静下来,如今终于重见天日,他最想做的,就是回到席府和自己的父亲当面对质,问清楚他究竟为什么要那么做。
三十几年父子亲情,难道在席明德眼里就真的什么也不是?
“我带你们回席府。”席存林和王氏互相搀扶着,对子女们道,“如今我回来了,谁也不敢拦着你们回家!”
听席存林这么说,王氏面上的表情却不是很情愿。
她一想到那日席明德绝情的嘴脸和那封被扔到她面前的休书,就觉得偌大的席府里就连空气都惹她厌恶干呕。
“父亲。”席向晚上前笑盈盈道,“您才刚出来,不如先到大哥府中休憩一晚,咱们一家人替您接风洗尘了,明日换了衣裳再去席府,您看如何?”
席存林听着有理,摸了摸自己下巴上这段时间长出的落魄胡渣,叹了口气,“还是阿晚说得对,明日再去吧。”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如果席明德想让他回去,他一出来,就应该见到席府的马车在外头候着,而不是只见到挂着王家牌子的马车了。
席明德他根本没打算向儿子儿媳妇低头。
王氏住在王家倒还说得过去,席存林这个女婿要跟着住进去就有些微妙了,因此一行人是去了席元衡的府邸里头,由齐氏操办着,热热闹闹地给席存林洗了尘。
虽说老子住在儿子的府里也有些不合规矩,不过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十分和谐,不准备去在意外头人说什么。
齐氏早让人花一天时间收拾出了让席存林和王氏暂住的院子,可席元衡当时赌气离开席府时买的这宅子并不大,分了一个院子给席元坤,再分一个给席存林后,想再留个的地方给席向晚就有些困难了。
天色暗下来时齐氏还想劝席向晚就暂时和她住在一起,席向晚婉拒了。
“我先住在王家,代母亲多陪陪外祖父。”席向晚立在门口对家人道,“明日父亲母亲若是要去席府,便大大方方地去,让所有人都见到,毕竟咱们又不是做错了事的人。”
席元衡十分操心幺妹,“天快黑了,我骑马送你去王家。”
席向晚原想拒绝,想了想又转念点头同意,“好。”
马车出发后没多久,席向晚就打起了帷裳,对跟在马车旁的席元衡道,“大哥,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想也是。”席元衡笑,“否则你怎么就这么同意让我送你走了。”
“有一件事情,想劳烦大哥走一趟。”席向晚笑道,“我记得大哥有个同窗,姓郑,现在管着勾栏瓦肆那边的治安?”
“是有此人,怎么?”
“勾栏瓦肆那边,有一家八仙楼。”席向晚慢慢地说道,“楼里有个经常卖唱的歌女。我想……大哥能不能想个办法,断了她的营生?倒也不是要真对她做什么,恐吓一番吓吓她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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