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明德一噎,脸色难看起来。
席存彰义不容辞地帮父亲找了说辞,“那也得看遭难的人犯的是什么罪!通敌叛国,掉脑袋的事情,大嫂还想劝父亲和席府蹚这趟浑水,不知道是何居心?”
王氏看都没看席存彰一眼,她继续盯着席明德道,“我虽只读了几本用不上的书,也见先贤说过,修身齐家平天下。若是连区区自家也护不了,如何为圣上排忧解难?”
“如今是圣上要办他!”
“只是不知道御史们是不是也这么想了。”席老夫人在旁硬邦邦地顶了回去。
席明德气得脸色通红,可又知道王氏和席老夫人说得并不是全无道理。
他的嫡子被投入狱中,在他的政敌眼中,这是一个大把柄,可以找各种理由弹劾。可席明德也知道,无论自己这时候怎么做,那些人都会对他落井下石,还不如干脆狠狠心,长痛不如短痛,自断一臂,剩了以后的麻烦。
但这话说出来太过绝情,就算在自家,席明德也不敢说出口,生怕万一传了出去,被人唾骂。
于是,他只好黑着脸说道,“老大的事情,我自然会派人去打听,多少让他在牢中少受些苦。接下来的日子,家中所有人尽量不要外出,更不要在外惹是生非,否则别怪我请家法!”
众人不论心中脑中想的是什么主意,都纷纷低声应了是。
席明德疲倦地按按额头,挥手,“都散了,散了。”
“晚丫头,来。”席老夫人招手。
席向晚上前几步,熟视无睹地路过席明德面前,扶住了席老夫人,同她一起慢慢踱了出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只静静地走着,直到进入了席老夫人的屋子里,赵嬷嬷回身把守在门外,席老夫人才开了口,“昨日,宁端是不是来找你了?”
席向晚垂眼扶着她做好,才点了点头,“是。父亲只要在汴京城的牢中,多少能受他一些照顾,祖母安心。”
席老夫人叹息着握住席向晚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你父亲定是清白的,可为何名字会被放在奸细之中,倒是令人生疑。我原以为是有人对王家出手,可今日之事一出……牵扯的实在是太多了。我怕只怕,你父亲虽然是无罪之身,也要成了别人的陪葬品。”
“不会的。”席向晚冷静地说道,“既然父亲极有可能是被连累的,那反倒救出来会更加容易,只要走对了门路,一定会没事。我更担心的,反倒是母亲的娘家那一头。”
“王家是开国功臣,当年和席府也有渊源,只是如今也淡了。”席老夫人摇着头,“王家带过大庆八成的兵,是大庆的中流砥柱,是什么人竟然会对他们下手?”
席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席向晚似乎感到一道灵光从自己脑中一闪而过,可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飞走不见。
王家对大庆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可上辈子和这辈子,为什么都会不明不白地成了叛国之人,这究竟能给幕后黑手带来什么好处?
是别国奸细的阴谋诡计吗?
可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庆也并没有发生任何的战事,四皇子登基称帝之后,反倒比先帝在位时更加繁荣昌盛。
“你们兄妹几人都是机灵聪明的,我不担心你们,倒是担心你们的母亲。”席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不过方才看她后来那模样,我倒是放心了不少。”
席向晚笑了笑。
“晚丫头,在你看来……”席老夫人说第二句话时有些踟蹰,“那宁端如何?”
“宁端?”席向晚讶然抬眼,“祖母问他作甚?”
“你的两个妹妹,虽说并不光彩,但都定下人家了。”席老夫人嫌恶地将三四房的亲事一带而过,“你呢?再几个月就要及笄了,想过没有?”
“孙女没想过。”席向晚坦白道,“二妹妹和三妹妹接连出事之后,来提亲的人也少了许多,我倒乐得清闲。再接下来一段时日,母亲应该也没空分心这些事儿了。”
至于嫁给宁端,那是席向晚完全没想过的事情。
她知道宁端再三年左右的时间就该横死,刚重生回来时的打算是借他的势度过席府灭门的危机,而后再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救下他,若是不能,在保住家人之后就立刻功成身退、离开汴京,到时候即便宁端出事,也没人会想到她。
即便如今和宁端相处得不错,席向晚也确实比之前更真心诚意地想要阻止宁端的死亡,那也不代表她想过要嫁给宁端。
万一……这个人救不下来呢?
“我知你想救你父亲,此案又是都察院督办,多多少少要和宁端打交道。”席老夫人也不意外,她微微叹息,“我劝不住你,可你要知道,从别人手中拿走许多,是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孙女知道。”席向晚颔首,笑笑,“宁端不会挟恩图报,可人情债是要还的。”
如果能救宁端一命,那倒是都可以两相抵消。若是救不了……席向晚只能再想想别的办法了。
“若你不喜欢他,还要因你父亲和王家的事与他来往,祖母觉得你太委屈了。”席老夫人仍然唉声叹气,她只这一个冰雪聪明的孙女,天天护着怕被不知道哪儿来的狼崽子娶走,没想到躲过了易启岳,可能却躲不过宁端。
唯一让席老夫人有些安慰的是,传闻中那样软硬不吃的宁端,居然深夜悄悄拜访席向晚,就为了传一句消息,多多少少还是对她有些在意才会做得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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