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副尸首早已面目全非,看不清模样儿了。
因被水泡过,尸首浮肿得很。又因脸上受过几道刀伤,而那伤口早已腐烂,所以根本认不清那人是不是莫止湛。
只知道,那尸首最初的身型,与莫止湛相差不多。脸廓,也是英俊得很。
他穿的是莫止湛的衣裳,佩戴的是莫止湛的玉佩。
便连莫止湛最常用的那把软剑,也在水底寻到了。
太夫人看到尸首回来以后,哭成了一个泪人。
反而是沈扶摇,瞧着那副尸首的模样儿,心里竟莫名滋生了几分侥幸。
真好。
看不清模样儿,真好。
不管那是不是莫止湛,只要看不清他的容貌,沈扶摇便当他是旁人。
哪怕只是自欺欺人。
哪怕,事实就摆在眼前。
可沈扶摇还是心怀期待与侥幸。
她可以活得有些盼头了。
这一辈子,就盼着莫止湛能回来。
一日,一年。
十年,终老。
心里有了盼头,日子也便容易得多了。
……
宋祁带回来的尸首,已有些日子了。
倘若不是撒了从医清那里拿去的药粉,恐怕早便腐臭不已。
回到侯府后,容不得半点耽搁。
只简单换了衣裳。
收拾整齐以后,便封了棺。
随即,便下葬到了莫家的陵园。
头七是不必过的。
莫止湛的头七,早已在外头过了。
据说,宋祁和蝴蝶两个人,在带莫止湛回来时,还叫了一路的魂。
只为了……
在把莫止湛的尸首带回来的同时,将他的魂也一并叫回来。
……
莫止湛下葬的第十日,朝廷就来了圣旨,让莫皖北承袭了爵位。
而莫皖北这个新任的侯爷,连京都都没回,便直接驻扎在边疆了。
庄眉宁是关不住了。
即便太夫人还没解了她的禁足,但她却已擅自离开青黛院,前往世安院给太夫人请安了。
“你的经书抄的如何了?”
太夫人哪里能猜不透庄眉宁的心思?
以前莫皖北还没是北定侯,庄眉宁就已经为了权利费尽心思。
现如今她的儿子是侯爷了,以后整个北定侯,都得由她儿子照拂。她这个做母亲的,哪里又还闲得住呢?
“母亲,经书的事儿还是以后再说吧。”
庄眉宁此时有了倚靠和资本,哪里还会惧怕太夫人呢?
以前,因为太夫人不喜欢她,她又自觉得自己是从姨娘抬为正妻的。再加上,心里对太夫人多少有些怨怼。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管自己的婆婆叫太夫人。
太夫人见她如此,也懒得管她。
久而久之,想要从庄眉宁的口里听到‘母亲’二字儿,那是极难的。
沈扶摇嫁入北定侯府后,先后听到过几次庄眉宁唤太夫人为母亲。可那都是庄眉宁有事儿要求太夫人时,才会开口。
现如今……
一进门就是一句‘母亲’。
倒不能证明庄眉宁看开了,孝顺了。而是,庄眉宁有底气儿,有自信了。
她将自己摆上了一个更高的位置。
一个,可以和太夫人抗衡的位置。
“湛哥儿走得突然,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里也难过。前几日,我已经为湛哥儿抄了一份《往生经》。这阵子,倒是一点也不想动笔了。
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夜里也时常梦见湛哥儿小时候儿的事情。我想着,母亲您是最心疼湛哥儿的。现如今湛哥儿不在了,您心里比谁都痛。
所以……便决定以后多来陪陪母亲,也好给母亲解闷,尽尽孝道。”
“你若真想尽孝,便多为我抄几份经书吧。”
太夫人刀枪不入,柴米不沾:“这几日侯府事儿多,你好好在青黛院里待着就成。”
“在青黛院里待着?”
庄眉宁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其好笑的笑话一般,瞪大了眼睛:“母亲,您这是什么话?北哥儿如今都已经是北定侯了,难不成您老人家还要将我禁足在青黛院里不成?”
说罢,又道:“还是……母亲不喜欢我过来陪着?若是如此,那便让扶摇多来陪陪母亲好了。反正母亲也喜欢扶摇,扶摇这孩子也孝顺。”
言毕,又添了句:“再说了,扶摇也是时候儿该闲下来了。”
“你想说什么?”
太夫人神色一冷,半眯着眼道。
“也没什么。”
庄眉宁笑得花枝招展的,哪里像是为了莫止湛伤心难过的样子?
“只是今日既然在母亲这里撞见了扶摇,便想顺便问问。这侯府的中馈大权,扶摇打算什么时候儿交出来?”
“交给谁?”
太夫人此时,不仅神色冷了下来,便连语气儿都冰冷了几分:“交给你吗?”
“这……咱们天启国现任的北定侯,是北哥儿了。这个北定侯府,自然也是北哥儿说了算。
按道理来说,北哥儿若成了亲,侯府的后院的大权,自然是要交到北哥儿媳妇儿手里的。若那新媳妇儿不擅打理内务,也可交到我这个婆婆手上。
可现在,北哥儿还没成亲。所以中馈大权,自然是先交给我了。待以后北哥儿有了媳妇儿,我会再慢慢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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