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有不少人因此对元穆安先前攻打突厥之举颇有微词,还是一直力主发兵的兵部尚书一句“用兵月余,能解北方二十余年之困”,才让他们闭了嘴。
要知道,此事在民间一直颇受百姓的赞扬,尤其北方一带的百姓,大多对新帝感恩戴德。
可紧接着,元穆安便忽然宣布,要亲自前往凉州督战,顿时激起一片惊涛骇浪。
身为一国之君,尽管只是督战,并非亲征,但在多数人眼里,仍旧太过冒险。
君主亲临,意味着凉州的战事不可能轻易平息,定会变成像与突厥一样你死我活的大战。
不免有人上奏,指责元穆安穷兵黩武,不给百姓休养生息的机会。
可元穆安态度坚决,在朝堂上力排众议,称先前与突厥一战,胜得迅速,准备下的兵力、粮饷、辎重的消耗甚至未达半数,此番凉州一战,本就是用的当地库存的粮食,从别处运送的极少,算不上劳命伤财。
况且,此战若胜,则西北凉州一带便能安稳至少十年。
十年时间,西域到京城商路畅通,往来无阻,于沿途百姓而言,必是利大于弊。
臣子们见他意已决,多说无益,便不在朝会上再提此事。
只是,私下里,渐渐传出这位年轻的新帝急功近利,一心想成为名留青史的君王,反而不似从前还是东宫太子时那般沉稳,也不知是不是仗着自己从前在军中行走多年,如今又已成了一国之君,一场战事,轻易便下了决定,实在有些盲目自傲。
他们有些是真的一心为朝廷社稷着想,方有此叹,有些则是居心叵测,趁势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高甫等人将这些臣子们私下的议论一一记在心里,却并未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等待元穆安的密令。
很快,北上的队伍便准备充分,只等元穆安一声令下,便能即刻启程。
临行前,元穆安指了三位暂代国事的大臣,又在甘泉殿中私下嘱咐了高甫几句,待他退去后,方让刘奉进来。
这两个月,刘奉奉他的命,仍在私下寻找秋芜的下落,因近来听他的意思,转而查起黔州的情况,这才渐渐摸到了一些线索。
元穆安临行前让他过来,自然是要问这些,因此,他主动开口禀报。
“臣按陛下的意思,先沿尚宫局留下的记档查到了俞良媛的家乡黔州,先是多番打听,并未得到消息,良媛似乎并没有回黔州,也没有与当地父老通信,至于当年失踪的俞枫,亦不闻音信。”
元穆安听罢,心底再度划过失望。可紧接着,刘奉又说了别的。
“不过,当地的父老倒是告诉了寻找的侍卫们当初将良媛带来京城的那一家人,臣已派人找到。那一对夫妇已相继病故,留下一子,因身患残疾,过得有些潦倒,可近来,却收到了一笔不菲的资财,据他说,是俞家大郎俞枫让人送去的。”
俞枫,便是秋芜那个失散多年的哥哥。
元穆安也重新翻过尚宫局送来的详细记档,一听这个名字便反应过来,原本搁在膝上的两只手不由朝前撑在案上,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刘奉,问:“可查到是从何地送去的?”
刘奉摇头:“尚在查证中,想必还要有十天半月才能得到确切消息。”
元穆安撑在案上的双手悄然攥紧,眼底的光芒闪了闪,只觉胸腔间腾起一股振奋的情绪。
俞枫果然还在。他是在秋芜被送往京城前,就已经与俞家人失散,而他并未回过黔州,照理应该不知后来的事。
如今既能找到当初的恩人,定是有别人告诉他的。
除了秋芜,应该不会有别人再清楚这些事了。
他们兄妹两个一定已经相见!
只要找到那些钱财是从哪里送过去的,便能找到俞枫的下落。
茫茫人海,要寻一人,并非易事。俞枫能在在短短数月的时间里便打听到恩人的下落,可见也非普通的平头百姓。
如此一来,只要有大致的地点,便能大大缩小寻找的范围。
他忽然想起去岁腊月里的事。
会不会在她还在宫中时,就已找到了这个俞枫,这才能在他的帮助下,顺利逃脱重重搜查?
毕竟当时,他只以为帮她的人只有宋七娘一个,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平民百姓们身上,反而放过了进出城门的达官显贵。
可她分明又一直居住在兴庆宫中,仅有的一次外出,也是在侍卫和太监们的监视下去大牢探望宋氏母女,一路上不曾与其他任何人有过交集……
“知道了。”元穆安忍住越来越沸腾的心绪,尽力维持着镇定的样子,吩咐刘奉,道,“继续去找,一旦有了消息,便遣快马送与朕。”
刘奉应声告退,留他一人在甘泉殿中,来回走动一番,又深呼吸几下,方抚平情绪,推门而出,驭马前往城门,带着已然集结完毕的一万人马启程北上。
战事迫在眉睫,他不愿耽搁,一路骑马与将士们同行,未曾乘坐御辇。
有天子为表率,众人皆轻装简行,尽力加快速度,日夜兼程,往凉州方向赶去。
近两千里的路程,至少半月的时间,硬是被他们压至十日。
八月十二,队伍终于抵达凉州城。
与此同时,祁连山下,吐蕃的大军已然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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