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穆安满是浓烈热意的眼底闪过不悦,不禁捏住她的下颚,微微用力,想让她转过脸来面对自己。
秋芜则固执地扭着脸不想让他如愿。
两人僵持着,元穆安只觉怒火又蹭地上来,加重手上的力气,迫使她不得不转过来。
就在两人视线相交的那一瞬,她本就蒙着水光的眼里立时扑簌地落下两行泪珠。
一晚上,她已是第二次掉泪了。
先前二人暗通款曲的那大半年里,除了第一次她痛得哭了片刻外,再也没掉过泪珠子。
元穆安感到那两行滚热的泪化成了一盆冷水,从他的脑后一股脑浇下去,令方才带着点旖旎的柔情蜜意顿时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不满的欲望,和心底若有似无的刺痛感。
“哭什么。”他干脆扯下她的衣裙,拉着她一起踏进浴桶中,“难道是我逼你的?”
秋芜猝不及防栽进浴桶中,被热水从头至脚包裹了片刻,手忙脚乱地扑腾两下,总算浮出水面。
头顶的发髻湿漉漉的,歪在一侧,几缕发丝落下来,贴在脸颊边、颈窝处。
数不清的水珠将睫毛也沾得湿润不已,顺着肌肤接连不断地滚落下来,遮盖住原本的泪痕,只有眼眶还剩零星的红。
元穆安心底刺痛难消,干脆眼不见为净,伸手盖住她的双眼,冷着脸覆身上去。
一直到桶里的水有了一丝凉意,他才起身随意披了件袍子,再拿了块浴巾裹住狼狈不堪的她,抱着她回到东梢间。
康成备了汤药,搁在案头。
秋芜一手捂着身上的浴巾,一手端起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起身便想离开。
元穆安一声不吭地将她拉回来,沉着脸将她身子擦干,又给她穿上一件单薄的裙衫,让她卧在自己的床榻上,自己也跟着躺下。
秋芜侧身背对着元穆安,双臂环抱在身前,微微蜷缩起身子,一点也不想面对身后的人。
元穆安则强硬地从背后箍住她的腰,让她不得不与自己紧贴在一起,半点也分不开。
黑暗中,一阵窸窸窣窣的被衾摩擦声后,只余寂静。
两人没再说过一句话,就这么别扭而固执地过了整整一夜。
秋芜几乎彻夜未眠。
直到第二日清早,元穆安起身离开,她才疲惫地小睡片刻。
……
毓芳殿中,元烨没有去漱玉斋听太傅讲学,而是穿戴好,看着下人们将行囊打点好,预备挪去宫外的府邸。
昨日收了一整夜,东西都已收得七七八八,清早送出去几箱,剩下的正一箱一箱往外抬。
他看了几眼,也不过问,只是站在正殿里静静等着去东宫问消息的福庆。
又过去一日,也不知有没有寻到线索。
不一会儿,东西也抬得差不多了,初杏和竹韵两个上前来给元烨斟茶,劝他坐下等。
这时,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见福庆匆匆奔回殿中,一副急着想说什么的样子。
元烨才在榻上坐稳,见状又霍地起身:“快说,是不是有消息了!”
福庆点了点头,道了声“是”,接着面露异色,犹豫了片刻,方道:“秋芜姑姑——已然回来了……”
“回来了?”元烨一愣,随即面露喜色,“回来就好,可安然无恙?昨日太子哥哥说,不让她再留在我身边伺候,是否被调去别处了?”
趁现在他还未出宫,还能先去看一看她。
他虽对元穆安昨日那一番冷厉直接的言辞如鲠在喉,但若真将秋芜找回来了,也是件好事。
他要亲自去问问秋芜,到底为什么要抛下他,自己逃走。
想到此处,他脸上的喜悦又淡了下来。
恰好眼角又瞥见福庆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怎不回话?到底如何了!”
福庆低着头不敢看他,只小心道:“应当是安然无恙的。奴婢问了好几个东宫的公公,还有御花园中洒扫的宫女们,说、说秋姑姑如今住在东宫……侍奉太子殿下……”
元烨的表情僵住,蹙眉道:“侍奉太子?我记得东宫原本并无在殿内伺候的宫女。”
福庆支支吾吾道:“的确没有,御花园的宫女们说,昨日亲眼见到姑姑穿着一身华服进的东宫,东宫的公公们则说,姑姑昨夜留在梢间,与、与太子殿下同寝……”
这话一出,顿时让殿中所有宫女太监都惊住了。
他们即便年纪都小些,也大致明白“同寝”的意思。
谁也想不到,素来温温柔柔、待人和善的秋姑姑会忽然与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扯上关系。
想到九殿下平日对秋姑姑的依赖和紧张,他们不由紧张起来,连忙悄悄地后退两步,尽量离元烨远些,生怕他再次大发雷霆。
站在正殿中央的元烨感到眼前一阵晕眩,好半晌才听明白福庆的意思。
“怎么会……”他瞪大双眼,连连后退两步,跌坐在榻上,摇头道,“太子,和秋姐姐,他们两个……”
福庆弯着腰不敢动弹,只能悄悄打量他的反应。
元烨在榻上深呼吸好几下,始终无法相信听到的话,不由看向福庆,厉声道:“哪里来的风言风语,你就敢到我面前来胡说!看来秋姐姐平日待你们太好,让你们有恃无恐!”
“奴婢不敢!”福庆扑通一声跪下,给他磕了两个头,颤声辩解,“确、确实是他们亲眼所见,奴婢起初也不敢相信,一连将昨日守在御花园的宫女们问了个遍,又问了海连公公,都是这么说的,这才敢回来禀报殿下,求殿下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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