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兰荟将醒酒汤送到殿中。
秋芜没再亲自去接,只让初杏服侍元烨喝下,又看着他躺到榻上,闭着眼迷迷糊糊睡去。
“秋姑姑,殿下已暂时睡下了,屋里无别的事,不妨让奴婢留在这儿守着,大家都回去歇着,可好?”初杏给元烨盖了薄毯后,便轻声询问秋芜。
秋芜明白她是想留在屋里守着元烨独处一番。太子安排的人,自然不能驳了他的面子,于是点头道:“好,那就劳你费心了。”
她说完,冲屋里的其他人挥手,带着大家悄声退下。
临出门时,她并未直接离开,而是留到最后,等其他人都出去了,才看向初杏,压低声认真道:“初杏,你来永安殿伺候九殿下,心中可有不愿?若有,不必勉强自己,九殿下虽有几分脾气,却并非蛮不讲理之人,想来不会强迫你。”
初杏没料到她会问出这样的话,本能地猜测她是否不想让旁人靠近元烨,生怕会影响自己在元烨面前的地位。
可看她诚恳认真的表情,又好似真的只是询问她的态度。
初杏不禁想起过去在宫中听过的传闻,都说毓芳殿的秋芜姑姑最是好性子,从来不争不抢,对谁都和和气气。
她过去在清宁殿服侍,习惯了谢皇后的严苛和其他宫女们之间的互相猜忌,难得有人问她一句愿不愿意,一时心情复杂,也变得认真起来。
“秋姑姑,能得主子们抬爱,是我的福气,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会不愿意?”
秋芜见她目光清明,态度坚定,没有任何勉强之色,心下了然,不再多言,冲她笑了笑,便关门离去。
殿内不留他人,殿外却须有人守着。
按几人轮值的顺序,今日应是兰荟和福庆。秋芜吩咐二人备些热水,在西梢间候着,无事不入殿后,才一个人回屋去。
方才问初杏那一句,只是为让自己心安。
她入宫近十年,早已看遍宫中形形色色的宫女。
她知道,这世上有像她自己这样,生于微末,地位低下,却仍旧十分固执地不想将自己完全交托出去的人,也有并不看重这些,一心想往高处走,为自己谋个前程的人。
这两种人,只要不妨碍他人,就没有高低之分,无非是坚持的念想不一样罢了。
既然初杏愿意,她便不会多言。
永安殿伺候的人本就不多,方才又被她遣回去大半,是以她一路回屋时,没遇见任何人,唯有经过面朝长宁殿的一条长廊时,看到池塘边的水鞋中,海连站在那儿,看起来像在等人的样子,见她望过去,朝她笑着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
她脚步一停,登时明白,这是告诉她,长宁殿中的席已散了,是时候过去了。
昨日回来时,元穆安吩咐过,今夜要她自己过去。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的抗拒,四下看了看,确认无人后,也没点灯,快步绕上池塘中的九曲回廊,进了长宁殿。
四下灯火通明,庭院中的一切已被收拾干净,毫无痕迹,元穆安正站在殿中,伸展双臂,由康成替他更衣。
秋芜在海连的示意下跨入殿中,站在一旁冲元穆安行礼。
元穆安只是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没让理会她,更没让她起来,只挥手让康成下去,放下舒展的双臂,自己抬手扣腰间的带钩。
他换下方才在席上穿的常服,外头重新罩了一件适宜外出的朴素的圆领袍。
秋芜迟迟没得到他让起的命令,不由大着胆子看看他,慢慢站直身子,迈步到他面前,试探着伸出手,轻轻触碰他的衣领。
“殿下,让奴婢来吧。”
元穆安仍旧没说话,却也没拒绝,重新放下手,垂眼看着她站在身前,仔细替他整理衣领、腰带和配饰的动作。
她的动作太过熟练,对于郎君身上的里衣、领子、腰带和配饰该如何整理才能让他舒适又不留褶皱的技巧,简直轻车熟路。
他从前不曾留意,今日一看,才惊觉这些都是她在元烨身上练出来的。
她从小照顾元烨,替他换了多少次衣裳?有没有服侍过他沐浴?
先前看他二人在草地上靠得那么近,过去有没有过更亲密的举动?
一个又一个念头让他的心底纷乱如麻,渐渐窜出一股无法忍受的怒意,连同额角也突突跳动。
“他碰过你这儿,”他深吸一口气,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拉到近前,用拇指轻抚过那一截柔滑的皮肤,将唇凑过去贴着亲两下,再走近一步,捏起她的下巴,低头咬上去,恨声道,“还有这儿。”
秋芜呼吸一窒,下意识绷紧身子,不敢动弹,慢慢反应过来,傍晚喂那头鹿时,她与元烨之间的尴尬情形一定被他看见了!
“你是不是又要拿九弟还小作借口来辩解?”
其他人早就退了出去,殿中只剩他们二人,元穆安压着她的双肩,使她连连后退,直到靠在厚重的门板上。
脑海里都是傍晚看到的一幕幕,刺得心口他微痛,忍不住沿着她的下巴一点点咬上去,直到咬住她一边柔软的耳垂。
虽然他控制着力道,不至于伤了他,可牙齿陷入皮肤之间时,仍然让她感到一阵微痛。
“奴婢不敢,九殿下年少气盛,除了奴婢,身边的其他宫女都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尚小,这才一时冲动,有几分逾越。还是殿下想得周到,将初杏安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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