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她不喜欢,也不许洛长青去碰,一见男人弯腰,就要哭不哭的样子:我都这样了,你还惹我生气。
小祖宗惹不得,一点不顺心都不可。
看在她病情大好的份上,洛长青没有强求,当着她的面把药洒出窗子,总算让盛黎娇舒心一二。
又修养了半天,盛黎娇彻底好了。
她嫌颈间的指印不好看,拿了条丝帕系上,雪白的丝帕衬得她小脸越发白皙,稍微一点异色都极为显眼。
盛黎娇打定主意要给洛长青一个教训,即便心里已经没气了,还是紧绷着小脸,一天也跟他说不了两句话。
洛长青心中有愧,自然伏低做小。
以往都是她叽叽喳喳地讨人嫌,现在成了洛长青追着她说话
我蒸了蛋羹,要点些香醋吗?
后院的西瓜又长了好多,叶子越发大了,娇娇真厉害
不是说去镇上吗,想什么时候去?
盛黎娇瞥他一眼,脑袋一扭:哼!
洛长青苦笑,抓住她的手腕揉捏不止,多余的也没说什么。
连着好几天没去大棚,盛黎娇记挂得不行,招招手,跟招呼小狗似的把洛长青叫来,喊来了还不看人家。
她侧着身子交代:你去大棚看看呀,西瓜该浇水了,肥料也要适当追加一点,露天的西瓜也要看,要是发了芽,也要撒点草木灰。
她说什么洛长青都应,应完了才回神:我出门你自己可以吗?
快去!盛黎娇虎着脸,在他小臂上拍了一巴掌。
左右也要去地里瞅瞅,洛长青不敢多磨蹭,问了问她还有没有多余的交代,赶紧去干活。
他走得匆忙,便没有看见盛黎娇满脸纠结,有心想跟着,偏又要死撑一口气,追到门口又返回去。
盛黎娇回房间,是她原来的屋子。
在她生病这两天,洛长青已经把屋里收拾干净了,被褥都换上了新的,染上酒气的床单也洗净晒干。
盛黎娇趴在床上,忍不住想起洛长青说与她的往事。
边塞,军营,沙场。
每个词都很陌生,更是极难同洛长青联系上。
偏偏他们在一起了,还牵扯甚深。
开始的震惊过去,盛黎娇有点心疼,那样艰苦的环境,不说吃喝保暖,受伤肯定也是家常便饭。
男人这么懒散,也没眼力劲儿,定是很不如意。
她细数洛长青的缺点,然后就联想到因此带来的诸多弊端,偶尔一两个优点可以忽略,或者转化成新的缺点。
男人叫她高兴就都是好的,惹她讨厌了,那就全身上下没有一个闪光点。
正想着,忽然听见屋外响起敲门声。
盛黎娇才吃了乱开门的教训,坐起来根本不敢去看。
要是洛长青回来,他会直接推门进来,最多就是在屋门口敲敲门,能在大门外敲门的,多半是外人。
她在床上坐了多久,门外的人就敲了多久。
最终,盛黎娇还是怯手怯脚地去开门,开门一看,她却愣住了。
来人是盛黎娇认识的,正是盛家门房的管事,管事脸上堆满了笑容:三小姐,老爷走商回家,听闻三小姐出嫁,请三小姐和三姑爷回家一趟。
盛黎娇这才想起来,盛老爷每年清明都会回家,即便不小心耽搁了,最晚半月也会回来,每次都是等他回家才祭奠长辈。
爹心情还好吗?盛黎娇忍不住问。
管事连连摆手:小人可不敢打探老爷心思,是夫人叫小人来的,说是老爷想见见三小姐。
合着这里面还有母亲掺手。
盛黎娇一整颗心都吊起来了,都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她这做女儿的,见爹娘的紧张也不逞多让。
管事把话带到就离开了,临走前倒多指点了两句:老爷明天备了家宴,三小姐要是有空,不如明天就回吧。
好,谢谢您。盛黎娇在人前还能保持冷静,人一走,顿时哀叹连连,也不进屋,就蹲在门口装蘑菇。
洛长青回家就看见蹲在门口画圈圈的人,第一反应就是:怎么不进屋?小心受凉!
盛黎娇眨了眨眼,抬头喊道:夫君
这可是出事后她第一次这么喊,洛长青顿时受宠若惊,语气都轻缓了许多:我在,怎么了?
我爹走商回来了,派人捎话,想让我们明天回趟家。盛黎娇说,明天有家宴,其他人都在。
所谓其他人,自然是包括兄弟姐妹姐夫侄子侄女若干。
盛黎娇怕吓到他,没有多解释,可只这三五句话,就让洛长青从欢喜中清醒过来。
他先把盛黎娇拉起来,带她回屋里,仔细想了想那几句话,勉强还算镇定:家宴在什么时候?
在晚上。
那明天上午去镇上,给二老带些礼物,家里银两还有,你看买什么合适,其他人可要带礼?洛长青很快有了计较,你想回家吃午饭吗?
不不不!盛黎娇果断摇头。
洛长青依她:那就不去,买完东西我们在街上吃点,等下午再去府上拜访。
因为回家的事,盛黎娇顾不得跟洛长青赌气了,重新变回小尾巴,一直跟在男人身边,时不时担心两句。
洛长青开始还有点紧张感,有了对比,方才知晓他那点紧张实在不值一提,他这做女婿的,可真是心大。
晚上吃完饭,洛长青解开盛黎娇颈上的丝帕,上面的指印差不多散干净了,只有喉咙那里还有一点不明显的痕迹。
他用药酒仔细揉过,盛黎娇觉得痒,又笑又躲,最后被洛长青按在膝上,怎么挣也挣不开。
上好药酒,盛黎娇躺着不动了,把玩着对方的手指,在一片安静中蓦然开口:夫君,你以后不要再喝酒了好不好?
洛长青的指尖一颤,反手握住她:不喝了,再也不碰了。
嘻嘻嘻!盛黎娇满意地捂嘴笑,不觉打了个哈欠,在洛长青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小声说着话,不知不觉地睡过去。
洛长青的手一直在她头上轻抚,见她睡着也没有动弹,保持着姿势,把旁边的被子扯过来搭在她身上。
又是一夜无话。
盛黎娇这几天睡得多,早晨很早就醒了,一睁眼就对上男人的眼睛,她的哈欠打了一半,生生顿住:早上好。
早。洛长青轻笑,要起吗?
盛黎娇一轱辘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你一晚上都没睡吗?她昨晚是生了些作怪的心思,但也认为等她睡着了,男人一准儿会把她挪到床上,谁知对方是一动不动。
洛长青避而不谈,下床活动了下手脚,并转移话题道:醒来就起吧,我们去镇上。
你不是喜欢镇上的小馄饨?咱们早点去,早饭也在镇上吃。
他一直在说今天的安排,盛黎娇几次想插话都插不进去,只好作罢,笑嘻嘻地趴到洛长青背上,给他捏捏肩:夫君辛苦啦!
小祖宗离开,又成了小甜心。
两人好久没去镇上了,坐上牛车忽然有点新奇,车上还有其他人,盛黎娇就稍微保持了一下矜持,只是跟洛长青牵着手,而没有直接靠过去。
到了镇上先去吃饭,两碗热腾腾的小馄饨,还有两个糖饼。
盛黎娇吃不了这么多,糖饼只咬了两口就吃不下了,洛长青来者不拒,剩什么吃什么,甚至又多要了一个糖饼。
吃完早饭就要去买东西,给岳父的陈茶,给岳母的金镯子,洛长青问要不要给其他人买东西,盛黎娇矢口拒绝了。
原本是想买的,可给爹的陈茶花了十三两银子,给母亲的金镯子又是十多两,进出两趟就花了二十多两,把盛黎娇心疼得不行。
洛长青看得好笑,不免打趣:若是嫌贵,不然就退掉?
还是不了吧。盛黎娇说得可不情愿了,看在这么多礼物的份上,爹娘能少骂我几句就好了。
只当花钱买个安心。
盛黎娇把金镯子套在手上,陈茶塞进洛长青手里,凑近仔细交待:你千万拿好,别不小心摔坏了。
好,我一定小心。洛长青故作认真,十分严肃地应着,说完自己都笑了。
给岳父岳母的礼物备好,距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洛长青想起小妻子想买针线,便打听了下买针线的铺子,绕过两条小巷,到了一间杂货铺。
这家铺子不仅卖各种香料,还在门口摆了各色胭脂,进屋还有许多干果果脯,针线放在一个小角落里。
盛黎娇进去就闻到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找了找发现是一种酸梅子,梅子做成了果脯,外面鲜亮鲜亮的,尝到嘴里,先是酸涩感炸开,紧跟着便是回甘。
她眼睛一亮:好吃!
总体来说,盛黎娇还是喜甜的,偶尔尝一口酸的,味道竟然意外的不错。
从店里出来时,除了买了十几轴不同颜色的针线,还带了一小包果脯,店家送了一枚荷包,果脯装在荷包里,正好能挂在腰间。
午饭依旧是在外面吃的,想着饭后小憩片刻,洛长青要了楼上的一个雅间,一荤一素一个汤,最后吃得干干净净。
一天就这样过去大半,也是时候回家了。
自走到盛府所在的那条街开始,盛黎娇就不住唉声叹气,转着手上的金镯子,看看洛长青,再看看自己的脚尖。
拐过弯,她终于忍不住了,扒住洛长青的小臂,很是婉转道:夫君,爹他脾气很好的,就是有时太直爽,万一他说话不好听
都是应该的。洛长青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我带走了盛家最漂亮的小姐,岳父不高兴也是正常,放心,我不会跟岳父顶嘴的。
盛家最漂亮的小姐听到夸奖美滋滋的,微微扬起下巴,复说道:倒也不用这样,要是爹说话不好听,你就逃到我后面,我保护你!
好,全靠娇娇保护了。
进了盛府,主院得了消息来迎。
三小姐,夫人请您去院里坐坐,老爷想见见姑爷,正在书房等着呢。
还要分开见!
盛黎娇止住脚步,眉心瞬间皱起来:不能一起见吗?
小厮为难:这
没事。洛长青握住她的手,宽慰道,不会有事的,去吧,不用担心我。
盛黎娇不敢说,她可不是担心对方,单纯是怵头母亲威严,想带个分担压力的。
她缩了缩脖子:那好吧。
进了内府就要分开走了,两人很是依依不舍了一番,主要是盛黎娇不舍,翘着脚尖犹疑好一会儿,要不是怕母亲生气,恐怕还要磨蹭。
盛夫人那边派了腊梅来接,盛黎娇很是熟练地跟腊梅姐姐打听母亲的近况,听说母亲今天情绪还好,这才松了口气。
而另一边,洛长青被带去书房。
小厮敲响书房的门:老爷,三姑爷来了。
进来。书房里传来略显粗犷的声音,不知是什么东西掉了,还夹带着笔墨的碰撞。
作者有话要说:
许久以后,得知参军真相的傻娇娇
男人,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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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书房宽敞明亮, 两侧书柜上全是书册,桌案后挂了名画,盛老爷手里握着笔,在纸张上笔走龙蛇。
在他脚下还散着其他纸笔, 也不知道是被人丢下去的, 还是意外掉落的。
洛长青停在五步开外, 一直没言语, 直到盛老爷放下笔,方才躬身:见过岳父大人。
要是换成两个月前,他大概就不是这么称呼了,而如今,若不是怕唐突,他一点也不介意随着家里的小娇气包喊一声爹。
盛老爷看上去高高壮壮的, 因为常年走商的缘故,皮肤比其他人更黑一些,偏又家里有钱, 一指粗的大金链子盘在腕间, 另有两枚戒指圈在食指和中指上。
似是察觉到洛长青的目光, 盛老爷随手把笔丢开,又抖了抖左手:出门不方便,一回家我就喜欢戴些金灿灿的玩意儿。
洛长青不合时宜地想,给岳父岳母准备的礼物似乎买反了。
正想着, 又听盛老爷问:听说你是柳村的?叫什么,家里几口人,可有些许家产?
洛长青恭敬回答:是, 小婿柳村人,姓洛名长青, 家中长辈皆逝,亦无兄妹,家中置有一座家宅,另有田产若干。
哦,这样子。盛老爷点点头,仔细打量着桌前的男人,神色看不大清。
过了好久,盛老爷又说:你倒像我一位故人。
不过他不是本地人,好多年没音讯了,想来你们也没交集,不过样貌像了几分。他说话带了点感慨,不知想到什么,长叹一口气。
盛老爷很快收拾好了情绪,招手示意洛长青过来:你看我这画如何?
洛长青这才知道,原来盛老爷是在作画,而不是写什么大字。
直到凑近了看,这画貌似也不太对。
纸上画了只王八,只具神不具形,画了个椭圆,勾勒几笔横线竖线,再添上四肢,敷衍地圈个脑袋,最后是一角尾巴两个豆眼,还是个对眼!
盛老爷浅笑,摸着并没有胡子的下巴,目光不时在洛长青身上扫过,想看这小子如何回答。
洛长青琢磨了会儿,始终觉得这幅画就是在影射他,可对上盛老爷笑眯眯的面容,还不能影射回去。
片刻,洛长青沉吟:依小婿看
这画笔触流畅,线条优美,落笔稳重,收笔自然,虽简洁却极具神态,大繁至简,极境至臻,小婿佩服!
这话一出,盛老爷整个人都呆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洛长青能这么回答,不仅没计较他的阴阳怪气,还能变着法子的夸了一通。
再看洛长青的表情,比他还真挚,仿佛所有夸赞都是发自真心,绝无半分虚言。
盛老爷反应还算快,愣了愣便回过神:哈哈哈哈说得好,不错,挺好!他不禁大笑,有力的手掌拍在洛长青肩上,一下两下好几下。
要不是洛长青身强力壮,换个文弱书生过来,说不准两三下就把人拍趴下了。
洛长青保持微笑,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谦逊道:岳父谬赞了。
有了这么一出,盛老爷对洛长青好感大增,他已经听夫人说过小女儿嫁人的事,也多少打听了下姑爷的情况。
盛老爷多年走南闯北,见的人多了,见识面也广,他倒不嫌弃姑爷家境,只要人不坏就行。
他虽然不常在家,但对家里的儿女也有一定了解,就比如他这小女儿,骄纵任性,耍起脾气来不管不顾。
说句难听的,找个普通人家也好,农家子好拿捏,凭借盛家的家世,便是小女儿蛮横些,也不怕姑爷忤逆。
今天见了人,盛老爷对洛长青的印象改善很多,先不论那酷似故人极为亲切的面容,只看他气度也非普通。
盛老爷觉得,这姑爷可没有夫人说得那么不堪,若是让他遇到好机会,假以时日,必非池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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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三春(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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