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珦楠喝一口,就用勺子搅和一下,再混着剌嗓子的东西咽下去,就这样不断添水搅拌,等杯里的东西已经淡得尝不出什么味道时,他总算是把药都喝下去了。
钢琴声又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来。
二中的厕所,霄逸锁了门坐在马桶盖上,偷偷拿手机给他打电话:“老曲?”
“霜儿回来了。”
曲珦楠眼睛亮了一下,赶紧握紧手机,“他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丫这几天在外头混成什么样,居然去给人家打工唱歌……”霄逸的声音听上去累极了,“人没事,我给逮着好说歹说弄回来了。老师那边我们也已经去交涉了,倒是不会给他记过处分,就是现在这事闹得有点,不太好收拾了。啧,麻烦。”
“你看看你要不要先回来一趟……”
“毕竟现在,只有你能说的动他,至少也别叫他自己闷在心里难受。”霄逸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给了电话那边的人,曲珦楠正有这个意思,顺势就点头,然后隔了一秒反应过来人家看不到,就又补了一句:“我马上。”
站起来时眼前还恍惚了一下,肩背处传来的痛楚被人强制着压下去了,曲珦楠刚要出去,视线顺着门把手落在床头柜旁一个鼓鼓囊囊的书包上。
【下周三考完,你来我们班一趟。】
我……有点东西想,想给你。
期中考试那天,周三那天……霜降那天。他本来是计划着要拿给他的,可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耽搁太久,最终也没能赶得上。
连说都没能说出来。
霄逸把手机藏进校服袖子里,手也缩进去,出了厕所,也不想上接下来的两堂课了,打算去操场后面的小亭子里冷静冷静。
远远的,看见一颗脑袋瓜,一小截脖子藏在深蓝色的校服领子里。
霄逸喊了一声:“老谭。”
谭霜听见了,循着声音找过去,皮笑肉不笑地道:“翘了?”
“翘了,没劲。”
草坪外面有两个班正在操场上上体育,霄逸和谭霜一人占了个单杠,纯发泄似的起起伏伏,试图混在这些已经解散了的学生里明目张胆地旷课。
“哟,这是谁啊。”
谭霜抬起头,校服披在肩上的男生歪着嘴看着俩人乐,“作文大佬故事王啊。你那帖子我没看完就全被删了,诶你爸后来怎么样了来着进去没有?”
“……”
霄逸扬起眉毛就逼过去,“找事你他妈不会说人话就闭上你那个臭嘴。”
这人是吊车尾班的,平时嚣张惯了,既没规矩又没眼力见,“我就问问他,你急什么啊?”
“算了。”谭霜拉他,“咱走吧。”
霄逸拳头攥起来,小臂上的青筋显露,身上那股放出来的匪劲太慑人,对方看出来这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又不想丢了脸,逞强在他们背后嚼嚼,“牛逼什么?没爹没妈的,杂种。”
谭霜面无表情地转过去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操,整天装模作样的,你不就喜欢穷得瑟吗?我说错了?”
“有本事,”谭霜眼里波动起来的狠厉让整张脸都扭曲了,“你就把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
霄逸一只袖子已经撸上去了。
“我说你没爹没妈,杀人犯的杂种!”
霄逸被一股大力猛地往后一推,他一下子居然没反应过来,喉咙里迸出一声吼:“谭霜!”
那个不知死活的人已经被整个踹倒在地,一拳下去,半张脸都塌了,嘴里直接咳出血沫。他下意识地就要叫,本能地护住头把身体蜷起来,谭霜半蹲在地上,掐着人脖子把他脑袋抻起来,居然还在笑着,“杀人犯爱干什么知道吗?”
“你庆幸自己在学校里头吧,没有让我把你剁碎了扔到你爸妈眼皮子底下去。”
那人眼珠子快瞪出来了,用看鬼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人。
操场上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角落这边的动静,霄逸沉着脸走过去,谭霜已经站了起来,手在裤子上抹了抹,再也没说一个字。
果然还是呆不下去。
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非得把自己弄回来,多此一举。
一个人蹲在草坪中央,呆呆地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塑胶跑道,徒手扒拉着脚边绿色人造草穗里埋着的黑色颗粒物,顽固地把它们挖出来,又用僵硬的手指头弹出去,像在重复着一个无聊的仪式。
脏死了。
脏死了。
迎面吹来一阵风,校服瞬间鼓囊起来,兜着里面一层薄薄的骨头架子,风再使劲,想把人肉风筝给刮到天上放飞出去。谭霜想就这么张开手从了它,他试图化成一道人烟,转眼就从学校这座监狱瞬移到世界的某一个角落。
嚓嚓。
谭霜睁着大眼望天,声音沧桑得像一个耄耋老人。
“谁呀?”
“……来哄你的。”违和感十足的小奶音。
谭霜头都没回,“啊?”
一只软绵绵的“手”搭在他肩膀上,“我是小熊宝宝,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听。”
哦那不是手,那是个熊爪子。谭霜机械地伸出右手握住它,心说什么玩意儿啊。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有毛病吗?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小孩,他在森林里迷路了,于是他的朋友——一只小熊出门去找他,找了很长时间,找不到,于是熊给小孩打电话:喂,你在哪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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