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分钟,报馆门口就透亮了。这下沈诚润也看清报馆门口地上躺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双眼紧闭,一个衣裳破烂的女人正跪在地上哭。
管事看见沈诚润,赶紧跑过来解释眼前的情况,这位夫人是陈葛的太太,今个一早就抱着孩子堵在门口找陈葛。我说陈葛没来呢,她就在路上,在报馆门口,在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情况下,扑通就又给我跪下了。求我帮她找陈葛,又管我借钱给孩子看病。
管事也闹挺,这不倒霉催的,本来没他什么事情,这么一闹,他惹一身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这女子怎么样了,惹上风流债了呢。
管事苦着脸道:陈葛那么大一个人,腿长在他身上,他自己媳妇都不知道人去哪了,我上哪里去给她找?再者说,我也没见过陈葛媳妇,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这妇人有没有说谎。毕竟陈葛现在一个月有二十几个大洋拿,他衣服孩子再怎样都不至于穿成这样吧。
沈诚润点头,明白管事的意思,天底下苦人多了,总不能谁哭一哭跪一跪就掏银子吧。那样的话自家日子过不过了!
那妇人看见沈诚润猜出他是主事,又过来给他磕头,先生,先生,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丈夫就是你们这里图画师陈葛,你们帮我找找他,我实在找不到他了,我孩子病了,我没钱给,大夫不给他看病,呜呜呜
沈诚润不是一个心狠的人,事关人命,他其实应该先送孩子看病,然后再解决问题。可问题就是这妇人闹得这样大,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不能那么解决。若是真那样做了,以后有样学样的可不少。
这年头缺什么都不缺穷人,开了这个先例,以后谁家孩子生病没钱就来报馆闹一闹,孩子就能得救,那就闹一闹又能怎样。
至于以后,孩子救过来了,银子借到手了,有没有钱还,口中丈夫真假都无所谓了。这点小事就是报官都没用,涉案金额太小,构不成什么诈骗,至多人给关几天就放出来。关几天就能救自己孩子或者亲人一命,就问这事轮到你身上你干不干,豁不豁得出去这个脸面。
恐怕几乎所有人都能豁出去这个脸面,人都是自私的,特别涉及到亲人的性命。所以这事必须得慎重处理,一旦处理不好,这报馆就别开了,以后日日开门就处理这些事吧。
这些妇人有可能情急之下没考虑到,亲儿子生病急晕了头,什么都考虑不周全不是没可能。也可能是想到了,但是没办法,走投无路。
总之不管哪种,沈诚润此刻都得慎重对待。
沈诚润脸上总是挂着的温和笑容消失不见了,他也没提孩子的事情,冷冷地望着女人,你要找你丈夫就去找,我们这里是报馆,你丈夫那么大个人双腿健全,我们还能栓了不成!
妇人脸上出现一瞬间的怔愣,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她以为无论如何,就算是为了报馆的脸面不想她闹也会先送她儿子就医,然后再问她情况,不曾想一上来就是一串责备。
妇人记得丈夫无意中提过,办报社的是三个读书的少年。他丈夫还说这些少年人就是没经历世事,不知道赚钱不易,心还软着呢,竟办了一个慈幼院。那慈幼院就是一个无底洞,多钱银子能够填。
妇人不知道哪里出错,但她反应过来就一个劲的磕头,不提让报馆帮她找丈夫的事情了,就是哀声哭求道:求求你,大发慈悲。救救我儿子吧。
沈诚润不为所动,面如寒霜,你这是求我救人,还是逼我救人?我不是心狠之人,不怕告诉你,慈幼院我捐了几千大洋。但我也告诉你,我这人生平最恨你这样逼迫我做事的人!
你去警察局报案,就说这里有个妇人在咱们报馆闹,请他们过来帮忙捉人,该抓就抓,该关就关,不然日后谁都敢来我报馆闹!
沈诚润竟是当着众人的面给了管事两个大洋。这两个大洋足够给妇人的孩子看病了,甚至可以说一个就够了。
管事也不管妇人,拿了大洋飞速跑了。他知道沈诚润这是故意给所有人看呢,在告诉这些人,别以为报馆怕闹,再闹都没用,报馆有钱,就算拿来加倍打点警察,也不会为了息事宁人给前来闹事的人。
妇人傻了,泪珠还挂在脸上,我,我没想闹,我,我只是实在走投无路了。
没想闹,你就闹得我报馆一大早上不得开张,我明确跟你讲,今天的损失我会让伙计统计出来,少了多钱,你都给我赔!
妇人身形晃了晃,不过没敢倒下,她怕倒下了,这个眉眼染着冷意的少年真会不管她们母子。
我,我是来找我丈夫。妇人又狡辩道:她叫陈葛,她在你们报馆当画师。
沈诚润笑得更冷,你放心,事后我会核实,如果是真的,那么你丈夫以后也不用来了。
妇人呆了,没想到丈夫工作竟让她给闹没了,哭着道:凭,凭什么?
就凭我是这家报馆的东家,我这报馆一共近三十名员工,都这么闹,还开不开了?沈诚润毫不留情面。
泼妇,你怎么在这里,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就给我闹,我看你是欠打!陈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衣衫不整,该是急急赶来的,一巴掌就打在妇人脸上。
沈诚润双眼微眯,看来这妇人真是陈葛的夫人。
可陈葛一个月有二十多个大洋,已经在报馆连续工作三个月了,也有六七十块,不管一家人从前再怎么穷,日子都该缓过来了。
且陈葛从进报馆工作那日起,身上的衣衫就不是破旧的,出手虽谈不上阔绰,但看着也不像是差钱的人。
陈葛连续给了妇人两巴掌还要再打,沈诚润却不能再让他们闹起来,让保镖去把两人分开道:陈先生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先带着孩子去看病吧,孩子的病耽误不得。
陈葛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道歉,对不起,沈先生,给你添麻烦了,我这就带孩子去看病,等回去我一定好好收拾她,保管她再不敢来报馆闹。
沈诚润不为所动,那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只是我这里可不敢再留你高就了,我这是报馆。
陈葛涨红了脸,扭曲着面容问道:这么点小事,就是家里女人不懂事,不至于吧!
没什么好说的。沈诚润摆手,有时间跟我墨迹,还不趁早带孩子看病了,晚了孩子可就没命了,这是你亲生的孩子吧!
陈葛这才反应过来不是纠缠的时候,赶紧抱起孩子匆匆向医馆走去,还不忘狠狠剜了妇人一眼,咬牙切齿道: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妇人不敢还嘴,捂着脸低头匆匆跟上陈葛的脚步。
当事人走人,看热闹的人群很快就散开,沈诚润带着沈清雅跟沈诚然进报馆刚坐下,管事就从后门进来。
沈先生,我没去警察局,就是吓唬吓唬那妇人。管事把大洋还给沈诚润。
沈诚润暼他一眼,下次不要自作主张,让你去你就去。这是陈葛回来了,若是不回来怎么办,你能把妇人赶跑,还是我能把那妇人打跑。
管事白了脸色,他还以为沈诚润就是吓唬人,他可知道这位东家心底可善良了,开办慈幼院不算,竟还拿出大笔银子教那些孤儿读书,那都是孤儿啊,能活着就不错了,还读什么书。
所以他就以为这位东家就想吓唬吓唬人,没想到竟然是,竟是真存了报警的心思。
管事不由浑身一震,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东家,这位是心善的主,可却不是毫无底线心软的主,真狠起来比谁都硬气。
对不起,我想岔了,绝没有下次。管事赶紧知错就改,这么好的差事他可不想丢了。
嗯。沈诚润淡淡应了声,算是就此揭过,这么点小事,没必要揪住不放。
沈诚润让报馆伙计去帮他请假,没让保镖离开,他知道一会儿陈葛肯定会过来找他,还有得扯皮,身边得带着能威慑住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069章
管事刚被训斥, 自觉做了错事,想着补救,就又问道:沈先生, 我还能做些什么?
沈诚润呡口茶, 该敲打就敲打,敲打过就揭篇,不揪着,我这边暂时没事, 你去忙报馆的事情,维持好秩序,别让报馆里的事情乱了套, 这边我解决。
管事这才放下心, 好的,我这就去忙。
沈诚润让带来的保镖都坐下等,有一名保镖也就是这些保镖的头目,平日里在沈家都是他在管事,刚才拎着棒子吓唬人的也是他。
这会儿对上沈诚润就没那股凶神恶煞,嬉皮笑脸道:先生,我们就先不坐了,一会儿那没脸没皮的找来, 我们站在您身后更能震慑他。
也好, 一会儿中午回去告诉陈姨声, 就说我的话, 你们来的几个都辛苦了,中午给每人加只烧鸡。
谢谢先生。纵然沈家伙食好, 可谁也不嫌弃肉啊, 再者这算是单独给他们的奖赏, 他们吃不了可以给家里人送去。
沈诚润所料想没错,没个半小时的功夫陈葛就回来了。
沈诚润等的就是他,不过不能那么直白的表现出来,好像他多么重要似的,他特意等他。沈诚润拿了账本正在看账,见陈葛进来,头都没抬,继续看账。
大约晒了陈葛十分几分钟,沈诚润才抬头,客套话都没有,面无表情道:陈先生来了,请坐,我正在看账本,已经把陈先生这月的月钱算出来了,这就叫人给送来,省着日后你还得专程跑一趟。
被晾了那么久,陈葛一直是生气的,可他想着到底是那个蠢婆娘不会做人闹得那样难看,沈诚润生气很正常,给他下马威也正常,大不了陪着笑脸,至多把那个蠢妇推出去休了就算给沈诚润出气,平息了这事。没想到沈诚润竟是不依不饶。
沈诚润怎会不知道陈葛心里的小九九,他心里更加坚定不用陈葛的心了。
陈葛不想走,他挺满意报馆的待遇,之前他也在别的报馆当图画师,可是那些报馆给的月钱少就不说了,对待他们的态度更不重视,可有可无。
陈葛压抑着怒气,可惜他掩饰的不太好,整张脸表情都扭曲了。
沈先生,这么大点事情不至如此。
沈诚润面上表情淡淡的,没了往日看见陈葛等工作人员时的温和笑意和关切亲近。
损害报馆的名声还不是大事,那什么是大事,我记得之前咱们签契约的时候就有一条,若是因个人行为损害报馆形象或者利益,报馆可解除契约。
陈葛脸憋得通红,这时候有工作人员把沈诚润核算好的月钱拿进来,沈诚润示意工作人员放在桌子上,然后用下巴点了其所在方向道:陈先生核对下数额可有错误,若有请提出来,否则出了报馆的门就不作数了。若是没有,就请签字拿钱走人,我这边确实挺忙的。
陈葛整张面孔都因为过分忍着怒气而狰狞起来,看着着实有两分骇人。
沈先生,损害报馆形象的人不是我,是那个蠢妇,而我早就在上个月和那个蠢妇风登报离婚了。陈葛把一张报纸拍在桌子上,是一张无名小报,头版头条就刊登的离婚启事。
沈诚润压根没看,只是道:抱歉陈先生,不管如何此事都因你而起,我得给报馆一个交代。
陈葛憋着的这口气已经到底顶点,眼见自己好话说尽,笑脸赔尽可是沈诚润就是咬死不松口,也是怒极反笑,好,好,好,走就走,我走了你可别后悔,别又上赶着求我!
沈诚润毫不给面子的嗤笑声,陈葛一甩袖子,终于走了,只是临了还不忘把银子抓走,当然保镖没让他这么潇洒离开,两个壮汉肩并肩堵在门口。
陈葛心里有几分害怕,面上还是强装镇静道:沈先生不是让我走吗?这又是何意?
保镖凶恶道:签字,不签字就拿钱走,事后你又来要钱,污蔑我们没给大洋怎么办?
陈葛鼻子都要气歪了,不过却不敢不签字,这回保镖让他走了,只是陈葛面上却是过不去了,走到门口放狠话道:到时候赔了钱,沈先生可千万千万别后悔现在的举动。
回答他的是保镖们的哄堂大笑,陈葛红着脸匆匆下楼了,心里却在咬牙切齿的想着日后定叫沈诚润后悔今日所作所为。
陈葛从报馆出来越想越气,这股怒火发不出去憋得他都快要疯了,又冲回医馆。这会儿他儿子刚醒来,躺在医馆的床上缓着,而妇人则坐在床边关切的询问着儿子什么,儿子对妇人露出一个虚弱的笑脸。
明明是母慈子孝的一幕,可是却深深刺痛陈葛的双眼,他工作丢了,都是这两个倒霉催的害得,不愧疚不惶恐,竟然还有脸笑。
陈葛大步走进去,一巴掌就扇在妇人的脸上,妇人被直接扇到床下,趴在地上缓不过来。这还不算完,陈葛竟是又揪着妇人的头发,对着妇人的脸就又是啪啪几巴掌。
蠢货,丧门星,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玩意,现在害我丢了工作,你满意了,你高兴了,今个看我不打死你!陈葛双眼赤红,看着真像是能打死妇人似的。
不,不要打我娘。男孩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可他手软脚软根本就站不稳,一下就摔在地上。男孩知道靠自己的力量是无法阻止父亲打母亲,就对着医馆众人道:求求你们帮我拉开他,不然他真的会打死我娘的。
男孩的哭求声使得懵掉的众人猛然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拉人,同时也有人劝道:无论怎样,你也不能这般打人,把人打死了怎么办?
还有妇人指责陈葛道:你看看你自己穿得什么,长衫,皮鞋,再看看这母子俩穿得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母子二人是要饭的,而你是过路的老爷呢!
你儿子病成这样,你不见人,现在来了就打人,也不问问儿子的情况,你还有没有良心!
基本上都是指责陈葛的声音,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总有那么一两道不和谐的声音,还偏偏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恶心姿态,说不得是这妇人不守妇道,背地里偷人,这孩子压根就不是这男人的。不然好好的,这男人怎么这般打她,孩子也不管。天下没这样狠心的爹,肯定是另有隐情。
陈葛被众人指指点点,到底自允读书人要脸面没有多待,掩着脸匆匆跑了。
另一头妇人从地上爬起来,费力的在众人的帮助下把儿子抱回床上,拒绝了大夫要给她看脸的好意,一副已经习惯了的麻木样子。
陈葛出了医馆就转身坐上黄包车,出了租界,进了一户人家。
这家房子从外面看不大,可怎么也得有七八十平左右,有一个小院子,规整的还算规矩。
里面一位二十出头的妇人正坐在桌前吃饭,看见陈葛进来忙放下手中筷子迎上去小意温柔道:老爷回来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报馆那边来的人说的不清不楚的,我心里这个慌,饭都吃不下。
实际上这已经是她喝的第二碗粥了,她怀了孕胃口好,只不过这第二碗才吃了两口,就这般说了。
果然,陈葛瞥见几乎未少的粥碗心软了,怒气更是散了不少,还是你心疼我,不像那个蠢妇就知道给我找麻烦,娶妻当娶贤果然没错。
妇人却道:老爷说得哪里话,我只不过是多比姐姐读了几天书罢了,姐姐才是真的贤惠,为老爷生儿育女。
陈葛冷哼,哪个女人不会生儿育女?就她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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