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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你撒谎快穿-林玖肆(29)

    哦季霆故意拉长语调,轻笑道:郡主还真是菩萨心肠。
    大人过誉了,侯府就剩下我一个,本就用不了多大开销。
    虽说郡主崇尚节俭,但也不能过于克己。季霆曲起食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状似不经意间提起:郡主这是生的什么病,可有找大夫瞧过,城中几位名医我都熟悉,不如请来诊治诊治。
    不用了,我
    不用,还是不敢?
    桌面发出一声脆响,季霆动作戛然而止,隔着帷幕眨了下眼睛。
    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郡主嗓音辨不出喜怒,只略带了几分疑惑。
    季霆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支着下巴漫不经心道:多年前,我曾听家父提起过,侯府喜得一双儿女,乃是龙凤胎,我当时年纪虽小,却对此事记忆犹新,只因当时参加喜宴,我喜不自胜,抱着刚满月的小世子跌倒,不小心在他手腕上留了一块疤。
    话音未落,帷幕后的呼吸声似乎沉重了几分。
    季霆状若未闻,继续道:老侯爷怕我回家挨揍,便向所有人瞒下了这件事,时隔多年,我原本也记不大清了,不知为何,见到郡主突然又想起来了。
    没想到阿沅竟和大人有这样的羁绊。
    帷幕后的人低笑一声,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嘲讽,他披散着满头乌发,视线落在衣袖半褪的手腕上,那里赫然存在一道淡红色的疤,像一朵褪了色的红梅。
    世人都不敢相信,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巧合,侥幸活下来的姐姐竟是季霄噤声,笑着起身走到帷幕前:你这几年韬光养晦,除了保全自身,可还有其他目的?
    我一个身死之人,能有什么目的!
    两人之间的帷幕豁然拉开,少年纤细的手指死死攥着布料,喉结上下滚动,眸中隐藏着蚀骨的仇恨。
    他身量刚到季霆下巴,一身白色中衣,漂亮的桃花眼带着几分妖气,如果挽起发髻说是闺阁小姐也有人信。
    季霆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眼底浮现一丝不忍,抬手替他拉了拉下滑的衣领:别这样瞪着我,好歹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呵,既然你都看到了,还装什么?
    我没装,留下也不是为了拆穿你。季霆摊手,耐心解释道:我是来查案的,想必这些年你明里暗里也查出不少线索。
    少年嗤笑一声,嗓音沙哑:季霆,我是该夸你聪明,还是该骂你蠢。能猜到我活着,却猜不透我为什么活着?
    季霆脸色微沉,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抿唇不语。
    当年,阿姊扮成了我的模样,想偷偷溜出去看灯会
    好阿沅,你乖乖待在姐姐房间里装睡,等姐姐回来给你带甜甜的枣花苏。
    她就说了这一句,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我心里很不情愿,悄悄地追在她后面,然后他哽咽了一瞬,嗓音沙哑道:然后我就躲在暗处,眼睁睁看着黑衣人拿剑
    季霆眉心一皱,捕捉到了关键:那把剑长什么样?
    他回过头一笑,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反正和镇国宝剑不一样。
    谁能想到六年前的悬案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季霆瞳孔剧烈震颤,难以置信地冲出永昌侯府。
    为什么杀人凶手没有用偷来的宝剑?难道凶手和盗贼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他哥六年前突然终止了查案?他在侯府究竟发现了什么?
    太多的疑问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接连不断地冒出来,季霆加快了脚步,他必须尽快找到他哥,问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余光掠过将军府邸,季霆突然停下脚步,愣住一般维持着僵硬的动作。
    那个匣子。
    六年前的元宵节,失窃案和凶杀案发生的当天,他送给季霄一个来历不明的匣子。
    如果凶手用的不是镇国宝剑,那失窃的剑去哪了,会不会被哪个倒霉蛋不明不白地带走,然后酿成大祸。
    能猜到我活着,却猜不透我为什么活着?
    凶手没有对小郡主赶尽杀绝,只因她是个女子,根本无法继承爵位。
    季霆缓慢地转过头,真相抽茧剥丝般在他眼前浮现。原来,竟然是他亲手将他哥推入深渊!
    风,贴着脸颊从耳边呼啸而过,季霆回过神时已经一路跑到宫门口,不远处有个人影渐渐靠近。
    他一下子冲了上去,紧紧抱住那人,视线渐渐模糊:哥,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说,父亲打你骂你给你下毒你为什么不解释?
    ???
    何炀顶着三个问号,在门口众多侍卫的目光下,动作僵硬地拍了拍季霆的后背,忍着心里的肉麻诱哄道:你都知道什么了,告诉我。
    【您这样套路小孩子真的好嘛】
    第047章
    六年前永昌侯府出事的当晚, 季老将军携次子奉旨参加宫中夜宴。
    无论过去多久,季霆都对那一天记忆犹新。
    昏暗的夜色中,他踏上马车, 犹豫再三还是问道:爹,我们真不等大哥了吗?
    嗯。老将军沉着脸,嘴角耷拉着掀开车帘:他不去皇宫也好, 反正圣上宣旨也没指名道姓带哪个儿子。
    季霆垂着眼不吭声,暗自郁闷。
    他哥究竟去哪了, 留他一个人去应付无聊的宫宴
    宫宴设在了一处偏殿, 奉旨前来的大臣有很多,但季霆环视四周,没有一个带了家眷。
    他一无功名, 二无官职, 穿着打扮与这里格格不入, 便也就越发显眼。
    酒过三巡之后,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 季霆偷尝了半杯酒,此刻正眼神迷离地独自走神。
    邻座的季老将军突然起身, 一掌拍在桌面上, 十足十的力道,震得美酒佳肴齐齐一颤, 季霆没喝完的半杯酒尽数洒了出来。
    他迷迷糊糊地跟着站了起来, 耳朵里嗡嗡直响,待到瞳孔聚焦看清楚不远处的人影,脑中倏然清明。
    紧接着后背爬满了冷汗, 微醺的脸上一片惨白, 嘴唇嗫嚅:哥?
    万籁俱静, 幽深的夜色仿佛化不开的浓墨。
    众目睽睽之下,季霄手执镇国宝剑,一步一步向偏殿中的主位逼近,早有禁卫军闻风而动,层层叠叠围在四周,但没有皇上的命令,无人动手。
    你这个逆子,胆敢手持兵刃出人皇宫,还不跪下请罪!
    老将军花白的胡子抖动,满脸怒容,见季霄无动于衷,转而朝皇帝重重跪下,字字铿锵:皇上,今日之事是臣教子无方
    不必说了。
    皇帝抬起头打断,目光中寻不到一丝破绽,他打量着不远处的季霄,犹如猎户盯着陷入圈套的猎物。
    哥,你在做什么
    季霆声音嘶哑地喊出了声,他想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夺走他哥手上那把要人命的利剑。
    可惜他才走了两步,就被季老将军按在地上,他额头抵着冰冷尖锐的石子,挣扎中划出狰狞的伤口,鲜血潺潺模糊了视线。
    最后一眼,季霄与他目光交汇,沉重又复杂,而后宝剑锵的一声插入地面,季霄单膝跪地,头颅高昂:臣大逆不道,甘愿伏诛!
    皇帝唇角微勾,余光朝季家父子扫了一眼,从容道:先押下去,听候发落。
    轻描淡写几个字,季霄的家世、功名、仕途毁之一旦。
    荒谬吗?在座的大臣可是亲眼目睹了事情经过,包括季老将军。
    此后经年,这一晚都是季霆挥之不去的噩梦,他不明白他哥为什么要提剑弑君,为什么最后满含希冀地看他一眼。
    所以是替我和爹挡下了杀身之祸,对吗?
    季霆站在寥落的将军府门前,单手扣在何炀的肩膀,力道之大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时隔多年,再次将不愿提及的往事揭开,和亲手撕开结痂的伤口没有分别。
    何炀垂着眼没有立即回答,信息量有些大,他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但季霆似乎曲解他的反应,以为他还执意隐瞒,不肯说出真相,眼角猩红地凑近几分,逼问道:那天晚上我和爹进宫之后,你是不是回过将军府?是不是打开了
    是。何炀平静地抬起头,给出了答案:我打开了元宵节灯会那天你给我的匣子。
    季霆呼吸一窒,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
    如你所想,里面正是失窃的镇国宝剑。不给季霆反应的时间,何炀挥开肩膀上愈发用力的手,神色冷静道:我从永昌侯府告别顾淮山,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那个时候还浪费时间去找一个莫须有的凶手太蠢了,我只要验证一件事,真相就不攻自破。何炀轻笑了一下,眸中闪过一丝讽刺:可惜知道真相又能怎么样呢,季家早就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我猜到皇宫早就设好了局,但你和父亲为饵,我能不去?
    最后一句彻底击溃季霆的心理防线,他忍不住弓起身子,泪眼朦胧地去扯何炀的衣袖,妄图得到一丝安慰。
    然后何炀轻松地后退半步,面无表情道:在皇宫还没来得及更衣,我要洗澡,你不走就去传膳吧。
    【唔我很好奇您怎么知道其中隐情的?】
    何炀步履从容地往将军府后院走,听到系统的疑问难得没有嘲讽,只勾唇一笑:我不知道,编出来骗小孩儿的,记得加积分。
    【】
    何炀:不过看你的反应我猜得也差不多。
    【您可太厉害了。】
    穿过一处青灰色的院墙便是后院,何炀站在季霄以前住过的房间门前,正要推门而入,忽然发觉鼻端萦绕着一股熟悉的花香。
    他顺着香味回过头,只见院落中央一颗杏树孤零零地立着,满树杏花竞相开放,如此美景他进来时竟然直接忽略了。
    【这是攻略对象和季霄一起栽的杏树。】
    怪不得。
    褚子瑜身上就是这个味道。
    何炀放弃了进屋的打算,走到院中杏树底下,随手摘了一片花瓣,放到鼻端轻嗅,一时间那张脸便在脑海中浮现。
    然而笑意未达眼底,树干上斑驳交错的痕迹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何炀皱起眉,拨开枝繁叶茂的一侧,只见树干上有数道斧痕,最深的一处足足有三四寸。
    【这是】
    系统2.0刚要解释,突然传来季霆的喊声,何炀转过身问:怎么了?
    季霆不知为何脚步突然一顿,目光触及杏树有些躲闪:没,就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忌口。
    没有。何炀答得很干脆,扬起下巴点了一下杏树上的斧痕,问:这是怎么回事?
    季霆一愣:这是爹在气头上拿斧子砍的。
    别避重就轻,他老人家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拿一颗树撒气,说重点。
    哥你真不记得了?季霆眼神疑惑,揣摩着何炀的态度道:当今圣上为太子时,是将军府的常客,但有一次不知是哪个下人多嘴,将你们的事偷偷告诉了爹,他一气之下才砍了树。
    仅仅是砍树这么简单?何炀不太信,以季老将军的性子动手砍人更正常一点。
    季霆摸不准他是明知故问还是故意讽刺,索性也不隐瞒:当时哥你为了救那颗杏树,拼了命上去阻拦,爹收手不及时,从你右臂上剜下一块肉,树干上溅得都是血。
    何炀挽起袖子,扫了一眼狰狞的伤疤,淡淡道: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季霆皱起眉,眸中浮现挥之不去的阴霾。
    何炀别开眼,不再追问,过去的事他心中已经有了轮廓,这颗杏树、这道伤疤还有融入骨血的剧毒,都证明了季老将军的态度。
    但想来讽刺,征战沙场为国尽忠一生的老将,至死都不明白君心难测这四个字。
    少将军,门外有人要见你
    将军府的小厮寻得满头汗,气息不均地说道:那人穿着官服,看起来像是有急事。
    人在哪?何炀问。
    门口候着呢,让他进来也不肯。
    季霆琢磨片刻,抬脚跟在何炀身后,低声道:八成是顾淮山,我让他从永昌侯府先走一步。
    嗯。
    何炀心里有数,顾淮山这个时候毫不避讳地找上门,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果不其然,他们兄弟二人刚露面,顾淮山就急不可待道:先去皇宫,事情经过路上细说。
    怎么了?季霆耐不住性子,率先问道。
    顾淮山重重叹了一口气:皇上命人将沈太傅放了。
    怎么回事,案子不是交给你审理,怎么你成了最后一个知情者?季霆边走边问。
    我只是奉旨协助查案,最后还是要由皇上定夺。顾淮山眯起浑浊的双目,嗓音沙哑:可没想到会这么快皇上甚至等不及看一眼证据,就已经做出决断。
    季霆眉头紧锁,略带诧异地看向何炀,似乎不明白他安排的人怎么会出现这样大的纰漏。
    那里是皇宫,他有一两个心腹之人有什么奇怪。何炀看出季霆的疑问,轻描淡写道:况且我也没真正断绝他和外界的往来。
    那现在顾淮山哽了一下,犹豫道:我们还是先过去看看,争取在放人之前阻止这一切。
    不急。何炀瞥了一眼门口的小厮,吩咐:去备马车。
    一盏茶过后,马车慢悠悠地停在三人面前。
    顾淮山急得冒汗,刚要上车却被何炀不轻不重地按住肩膀:你们最近不必有所行动,皇宫我一个人去。
    可是季霆抿了下唇,触及何炀的目光,勉强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事已至此,他绝不能让六年前的悲剧重演。
    车轮碾过空旷的甬道,直接穿过皇宫正门,无人阻拦。
    何炀四平八稳地坐在车厢里,看起来丝毫没有为放虎归山一事心急,系统2.0有着操不完的心,絮絮叨叨地问了一路,都没有得到答复。
    终于在即将下车的前一秒,何炀短促的笑了一声:你猜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攻略对象吗?背着您擅自把人放了,现在应该感到恐惧。】
    推开殿门之后
    果然,大数据推演得出的结果毫无用处。
    何炀捡起静静躺在地上的珊瑚坠子,一路来到挂满帷幔的床前,只见褚子瑜闭着眼面色苍白,整个人陷在一团松软的被子里,无端生出几分脆弱。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床上之人睫毛轻颤,终于在他站定之时倏然睁眼,但漂亮的眸子里找不出一丝畏惧。
    子瑜,为什么把我给你的东西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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