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楼里迎来送往,傅其章上楼去了靠近露台的雅间。小二笑盈盈地推开门,将人迎了进去。
屋内坐了两人,一人便是方才现身的杨逾。另一人白衣清瘦书生模样,正在斟酒,名叫张瑞书,他父亲是御前书文院的一名掌笔,官职不高。
傅其章与二人熟稔,也未言语直接落座。他扫了眼只有两壶酒的空桌,故意端起架子道:“摆宴请我,就看这桌子?”
一旁的张瑞书温文一笑,将斟好的酒推到他面前,就听得杨逾开口调侃道:“我们傅大将军不到,哪敢上菜啊?”
傅其章任他吹捧也不反驳,反而顺杆爬地道了一句:“本将军到了,上菜。”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话赶话被压了一头,但似乎早在杨逾预料之中。于是认命地点头一笑,冲门外候着的小二摆了摆手。
酒杯刚放下,傅其章想起了方才的事,道:“今后小心些。”杨逾解围得罪了世子爷,今后怕是要被明里暗里使绊子。
杨逾自然明白他说的意思,只是揉着手里的玉貔貅,毫不在意地笑道:“就他干得那些个破事儿,我随便抖落出几件来,都能让宣平侯再抽他一顿鞭子,一个月沾不得马鞍。”
话虽这么说,但傅其章还是担心的。自己倒是不怕姚璟,不过杨逾出入朝中时常要和宣平侯碰面。
一直未有声响的张瑞书这才轻笑了一声,再斟一杯酒:“放心,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不语则已,一语中的。本来还挺得意的杨逾忽然听出了话似乎不对味,收了笑容皱眉看过去:“谁是恶人啊?我这叫惩恶扬善。”
傅其章向张瑞书看了眼,二人忍笑不作声。
笑过饮酒时,傅其章回想起了马车上那名女子,后悔为什么没有问个姓名。平日做惯了来去自如的事情,这次倒是凭白错过了。
不过也还好,方才差小伙计赶马车去送了,回来一问也就能知道大概。
三人许久未见,杨逾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话密得让人头疼。
小二端着热腾腾的菜在门外敲门:“客官,菜好了。”
一盘又一盘的菜端上桌,这才堵住了杨逾的嘴。三人满盏相碰,杨逾难得正经,道:“恭贺傅大将军凯旋。”
张瑞书附和道:“恭贺凯旋,愿此后共成事业。”
少年结意气,美酒佳肴,共话功名伟业,不失为人间美事,国之幸事。
邀月楼的伙计奉了傅其章的命,赶着马车护送那女子回家。
车马行驶到了沈府门前,车里的小丫鬟先下来道了声:“小姐慢些。”
伙计才知道这女子是官员沈家的小姐。
“多谢!”沈家姑娘下车时已经擦了额角的血迹,道:“钱款不必找那位公子了。”说着小丫鬟递给伙计一个钱袋,
难得碰上这么好说话的官门大小姐,伙计双手接过钱袋,满脸笑容道:“谢谢沈小姐!您看可还有事情?”
沈家小姐犹豫片刻,问道:“方才那位公子是何许人也?你可认得?”她看傅其章从容与纨绔世子周旋毫不惧色,相必是个人物。
听到如此问,伙计不好意思地低头:“这小的也是初来京城作工,邀月楼的常客还未认全,着实不知。”
今日不知姓名,往后连寻人都是无的放矢。沈家姑娘微微蹙眉有些遗憾,不过随即神态恢复如初,对那伙计道:“有劳了。”伙计欠身捧着钱袋拱手告辞。
邀月楼三人酒菜尽兴,杨逾唤来常招待的伙计,阔气道:“今日算我账上,月底结。”
伙计拱手笑答:“好嘞。”虽然都是官门子弟,杨逾与姚璟的口碑可是一天上一个地下。
杨小爷出手阔气,为人也仗义,在邀月楼的账一月一结从不拖延,伙计们都是放心的。
“客官。”伙计又转向傅其章,道:“您吩咐送沈家小姐回去,已经平安送到。钱款她付过了,不劳烦您结了。”
傅其章抬眼看去,问道:“沈家小姐?哪个沈家?”
“城西沈家。”伙计答。
杨逾偏头一愣,脱口而出道:“沈置家?”
伙计不敢直呼官老爷的名讳,只能连连答是。
“沈置的女儿?我知道他是有个女儿,但是一直未曾见过。”杨逾左右思量,都没想出这么个人来。
沈置是书文院的掌令,官从正四品。书文院的人,张瑞书是熟悉的,他开口道:“沈置亡妻留有一儿一女,长女名叫沈郁茹,不过十四岁时就被送去□□老家了,姐弟都未养在京内。”
“为什么?”傅其章疑惑,为什么有人日子过得好端端的,要将自己的一双儿女送去千里之外。
张瑞书道:“沈置续弦于氏,大抵还是这个继母不能好好待他二人。”
听完解释,傅其章没想到沈家姑娘日子过得还有些坎坷。
长女进京只带了如此少的随从,杨逾颇为看不起,道:“沈置这个软柿子,谁都能捏一下。今天你若是不出手,沈家姑娘八成真要被那混蛋欺负了。”说罢,向傅其章看了一眼。
“沈郁茹...”傅其章低声重复了刚才听到的名字。
“怎么?英雄救美,一见钟情了?”杨逾凑上来调侃。
傅其章望了他一眼,未作回应,却可见眼中升起了笑意。
只看这反应,杨逾眯起眼睛往后靠了靠,将人看了个囫囵,揶揄一句:“你这是乡佬进皇城,头一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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