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允叹了一声,正要夹菜,忽然觉得眼前之物有了重影,他晃了晃脑袋,越发觉得头晕目眩。
他何其敏锐,猝然抬眼,却见眼前的章郢撑着桌子,死死地盯着青钰。
青钰站起了身,淡淡道:“我可以接受你,但是,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做完。”
章郢浑身无力,手臂在拼命颤抖,眼底发红,是靠着怎样的意志,在没有猝然倒下。
他猛地咬牙,颤抖着身子,竟是缓缓站了起来。
他一步步,一步步地,朝青钰走去。
青钰不想他中了迷药竟还能走,惊怒交加,他每上前一步,她便往后退一步。
直至退无可退,背脊靠上了墙壁,他倾身压下,死死盯着她。
喘息浊重,眼帘重如千斤。
他抬手,拉住了她的手腕,让她抚上自己的脸。
却再也没了力气,他晃了晃,猛地朝她栽去。
挺拔身影沉沉压下,头便靠在了她的颈边。
第55章第五十五章
青钰将李昭允和章郢都扶回了房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确实可以如章郢所说, 只要她选择跟他走, 这一切都会跟她再也没有关系。
管他谁是皇帝,管他谁如日中天,天高地阔, 她总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青钰知道, 有一件事在她心头, 如鲠在喉, 倘若不解决, 她这一辈子都将过得不安。
那便是阿延的骨灰。
青钰拿泥土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 再将长发打乱, 佯装流落在外的穷苦姑娘, 在公主府邸外徘徊。
公主府邸外, 正停着一辆华贵马车, 大门大敞着, 似乎是谁刚刚来了一趟, 门口站着一位婢女, 见她频频在马车周围徘徊不去,便上前来驱赶,“你是谁啊?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青钰蓦地抓住她的手,佯装难受一般弯下了腰,哑着嗓子道:“我身子难受, 这户人家似乎是有钱人, 可以救救我腹中的孩子吗?”
那侍女一愣, 不料这竟是个身怀有孕的,看样子想必是遇到什么变故,才流落至此,心里便是一软,却道:“我家大人方才进去了,那你要等等,容我禀报大人。”
青钰抓着她的手愈发用力,痛苦道:“那这位姑娘,可以劳烦帮我扶到一边去歇着吗……”
那侍女想了想,不疑有他,便将青钰搀了起来,只是这一搀,便觉一股淡淡幽香袭来,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肮脏腥臭,还来不及细想,已搀着青钰走到了无人处,青钰抬手将她后颈一劈,一次却将人弄不晕,那侍女正要大喊,青钰又眼疾手快地抄起了一边的板砖,对着她便是狠狠一敲。
侍女软软倒地,青钰喘息一声,松开了手中的板砖。
片刻之后。
青钰换上了侍女的衣物,一路低着头混进了府邸,轻车熟路地左弯右拐,躲开了来来往往的所有侍卫仆从,很快便进了自己的卧房。
里面陈设如旧。
青钰轻轻阖上门,熟练地在里面四处翻找,先是将自己备好的代表各个朝廷机构的主要令牌收好,再去翻找阿延的骨灰盒,果然在箱子里发现熟悉的盒子之后,她猛地松了一口气,将它重新抱紧在了怀里。
还好,他还在,他还没有被她弄丢。
青钰只觉两眼泛酸,很快便压下了心头情绪,将骨灰盒放在一边,又开始翻找起桌案上的文书,她那日离开匆忙,桌案未曾收拾,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只是里面最重要的几张,果然已经没了——看来他们已经拿去交给朝廷了,那她也不算满盘皆输,至少,她还能给谢家一击。
正要转身离开,手臂却无意间碰到了一边的书,那书摔在了地上,露出其中一页,青钰正要弯腰捡起,手却在半空中顿住。
这是三年前,南乡县当地住户的记载情况。
心血来潮,她忽然将它翻了翻,去找阿延。
她只知道阿延来南乡县时,孑然一身,只携带少数仆从,只是身家富裕,像是谁家贵公子。
他曾向她提过,自己出身官宦家族。
只是却不知,他到底是谁家的公子?他从来不曾向她仔细说过,她也不曾主动问过,那时她傻得可爱,只觉得有他在身边,无论他是何出身,那都丝毫不重要。
可现在,鬼使身材地……青钰想找到他。
她将书捧了起来,快速前后翻找,看了数年人事变动,却始终未曾找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怎么可能?!
青钰不敢相信,又重新翻了一遍,一字一句地看了下去,却无论怎样翻找,都找不到君延这个人。
也没有青钰。
为什么会没有他们?
她夫君为人光明磊落,与人为善,当时的南乡县,谁人不知君公子大名?后来蝗灾导致民不聊生,夫君甚至为此千金散尽,变卖家财,谁人对他不是感恩戴德?他落户南乡,八抬大轿迎娶她之时,满城人都曾亲眼见证。
怎么可能会丝毫记载都没有?
既然户籍上没有,那么他做的那些事,总有记载是发生过的吧?
青钰深吸一口气,勉强冷静下来,又开始翻阅其他卷宗,浑身血液已是透骨得凉,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还是没有。
她夫君所做的那些事,卷宗上所记载的名字却是一个个从未听说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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