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大长公主曾想强迫他做面首,却被他反将军,被皇帝叱责了顿。
他能屈能伸,从不畏惧京的那些大官们。
但他却应付不来长宁公主。
所以,当世子爷问起长宁如何之时,季韫头次开始沉默。
隔了许久,季韫憋出了句,“脾气很不好。”
季韫与人打交道,其实很少看人脾气,作为个政客,他们大多是看人的弱点和需求,才能把握住这个人的软肋。
但他对长宁,用了“脾气”这个词。
季韫思索许久,才缓缓道:“长宁公主喜怒多变,她刚来南乡县之时,刺史安排的婢女进来收拾行装,谁知不小心碰到了件衣裳,长宁当即发怒,命人将那婢女当庭打得浑身是血地拖了出去。”
章郢略挑眉,心底毫不客气地点评:冲动易怒,恃权放肆,可见她并不聪明。
章郢淡声问道:“无人弹劾她?”
季韫语气凝重道:“这便是下官要说的第二点,长宁公主如今在朝,可谓是权势滔天,乃是陛下跟前第人,世子定略有耳闻。”
自三年前新帝继位,当今朝几位皇子公主,早已备受压榨,唯有这与皇帝不是母所生的长宁公主,格外受皇帝宠爱。
她本是太子的同胞妹妹,而自太子被废后,长宁公主转投当初的齐王、如今的皇帝麾下,乃是明晃晃的皇党。
长宁公主自三年前设立府卫,僭肖宫省,俸禄两千石,更盛亲王,不仅有钱,还有权,有势。朝人人皆知,她不仅仅是皇帝最宠爱的妹妹,亦是皇帝的亲信,甚至是他的把刀。
可瞬间出鞘杀人,也可收敛锋芒变得无害。
“如今长宁门下幕僚无数,当今朝几大当红权臣,皆是她曾经府之人,宫正得圣宠的玉昭仪,曾是长宁府歌姬。”季韫道:“也因她势头过于刚猛,月之前,户部新升上来仓部主事许刍,直接弹劾了长宁,却当街被公主府的狗咬成了残废。”
这就有点意思了。
个小小的主事,怎么就有胆子弹劾只手遮天的长宁公主?
季韫解释道:“许刍此人,据说是从地方调任上来的,负责赈灾征收粮草,此人刚做了高氏族旁系的女婿,路晋升并不单纯,不知朝内情,只当长宁为介女流之辈,这才摸了老虎屁股。”
章郢眼里露出丝笑意,“够狠。”
他在夸长宁。
可不是够狠?能在这样复杂的朝堂之直接放狗咬人,可见这三年,长宁公主给京那群迂腐官员留下了怎样的印象。
虽然算不得聪明,但行事风格已合了章郢口味。
章郢抬起杯盏,不动声色地抿了口,清淡道:“继续说。”
季韫观察世子殿下的脸色,微微诧异,这么多年以来,少有人能入得世子之眼,看来这世上相似之人都是互相吸引的,这位甚为难对付的公主,偏偏能入得了同样让朝廷头疼不已的平西王世子的眼。
大雪初停,院寒梅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头顶乔木的枝丫朝天伸展,枝干上凝结了露水,冰棱反射着蔼蔼明光,点缀着初春鲜绿。
章郢身上的淡青衣袍,宛若层薄雾,显示出气度高华。
他慢慢喝茶,听季韫继续说着长宁公主。
“六年前,先帝对外宣称长宁病重,在外静心养病,三年前大病痊愈才得以归京,而后弹劾南乡县干欺上瞒下的官员,闹得青州变了天。可其内情,旁人不得而知。”
季韫微微抬眼,语气凝重了丝:“此事有多种说法,但下官探听得知,其最可信的解释,便是,六年前,长宁是被歹人所害,流落民间多年。”
“三年前,恰恰是世子离开南乡县的时候,监察御史贺之清在此地寻到了流落在外的公主。皇家密辛不得外传,此事不得为外人知晓。”
章郢倏然抬眼,深沉黑眸宛若罩了层冰水。
他冷淡道:“你莫不是怀疑,这等狠辣女子,却是我的夫人?”
若这传言为真,时间、地点,全都吻合,唯独点,长宁公主当初亲自埋葬了自己的夫君,可他章郢还好好地坐在这儿。
还有,他的夫人那般单纯可爱,连杀鸡都不敢,更遑论直接杀人?
如果说,个人能在瞬间性情大变,那也绝不会仅仅是因为丧夫。
季韫也觉得奇怪,可还有更奇怪的事情,“属下还听闻,三年前长宁公主回京时,曾被软禁在护国寺段时日,期间曾失手杀过侍卫,后来回宫染了疾,至今每隔几日便要喝药。”
长宁公主与今上并非母同胞,她的亲哥哥,乃是三年前被废的德嘉太子,为何会被新帝软禁,期间发生什么,至今仍有不同揣测。
但,最离奇的说法是,公主染上了狂躁之症,是以每日喝药不断,贴身伺候她的都是亲信,因为只有亲信,才不会贸然触怒她。
这些都是季韫打探出来的密辛,是真是假,有待商榷。在很多人眼里,长宁只是性子冷酷而已。
季韫细细说完长宁的事,再抬头时,却见世子殿下单手抚着白瓷杯沿,神态冷淡,若有所思,宽大的袖摆落在桌边,拢着股暗香。
章郢沉思片刻,问道:“所以,这样个难缠之人,来南乡县是要做什么?”
季韫语气深晦,道:“是为了您。”
章郢骤然眯眸。
“她身上带了圣旨,世子可还记得自己半年前曾公然赶跑了钦差,而后高宋两家同揽了河西修堤的差事?后来此地突发大水,至今灾情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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