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陆烽,宋潜的感觉其实是比较微妙的,一方面,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喜欢的是个男人,并且这个男人无权无势,甚至寡言少语,除了外型硬朗些,此外并没有特别明显的过人之处,他不是很明白林君然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男人。
另一方面,宋潜并不像林景然那样能硬得下心肠,作为林君然的好友,不管林君然喜欢的是谁,他到底还是希望他能够幸福,而且,林君然离开林家的那几年,宋潜也时常和他联系,从言语间他能感觉得到林君然是过得不错的。
宋潜拎着一塑料袋药盒子走过去,摸了摸鼻子问:“怎么站在这儿?”
鉴于此前他被迫参与进了隐瞒陆烽和林君然的关系这件事情当中,在面对着陆烽的时候,宋潜终究还是有些许的心虚。
陆烽抬起头。
“君然住那间病房呢。”宋潜又说了一句,然后转过身往不远处走去。
陆烽稍一迟疑,还是跟了上去。
宋潜走到一间病房外停下,动作小心地打开房门,陆烽跟进去,一眼就看见了闭着眼躺在病床上的虚弱青年。
灯光下,映出的面庞苍白无比。
额头上缠了一圈儿纱布,大概是因为疼痛,床上的人唇角紧抿,眉心微拧,黑长的眼睫轻颤。
浅蓝色的条纹被盖到胸口,只露出肩部以上,莹白细长的脖颈裸|露在外,靠近陆烽的一侧有一道刺目的伤痕。
陆烽手蓦地攥紧。
宋潜走近些,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又侧头看了眼林君然,之后对着陆烽小声说:“睡着了。”
二人又退出了病房。
陆烽问:“伤得重不重?医生怎么说?”
语气低沉,仿佛极力压抑着什么。
“伤得能不重么,那一酒瓶子砸下去,冲击力可不小。”宋潜撇了撇嘴,“扎进去的碎玻璃医生已经处理过了,之后又缝了好几针,但是这皮肉伤其实还是次要的,主要还是内部的问题,你也知道,这不久前君然才出过一次车祸,头部就受了伤,这次又伤在了脑袋,医生说可能有些脑震荡,但具体情况还得等到明天才好说。”
“脖子上的伤……”
“啊这个……好像是酒瓶子碎片不小心划到的,这地方倒没什么事。”
说完这些,陆烽与宋潜之间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沉默了一阵,陆烽开口:“我先走了。”
宋潜惊讶:“你不进去再看看了?”
陆烽摇了摇头,留下一句“我明天再来”,就转身走了。
宋潜看着他走远的背影,自己则在病房外继续停留了一阵,之后又晃荡着去吸烟区抽了根烟,才回到病房。
回去时林君然已经醒了。
宋潜于是把陆烽来过的事跟他说了说:“怎么回事,把人喊过来自己却睡着了。”
话是这么说,却尽是开玩笑的意思,林君然是病人,病者为大。
林君然盯着雪白的墙顶,半晌后出声,也没有任何解释,直接就问:“我手机呢?”
“……”
“医生说了让你这两天少看手机,你怎么不听话?”嘴上这么说着,宋潜还是将手机递了过去,又一边叮嘱,“别看太久,赶紧休息。”
林君然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宋潜一直坐在床边盯着林君然的动作,见他接过手机后,直接翻到了通讯录,不知道点了哪个号码,就这么拨了过去。
接到林君然电话的时候,陆烽刚离开医院,拦了辆出租坐上,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又想到离开时林君然还在沉睡,只以为电话是宋潜打来的,打来的原因则是林君然又出了什么事,心脏猛地一跳,迅速接了。
“喂?”
“是我。”
听到是林君然的声音,尽管清冷中带了几分虚弱,陆烽的心还是放下了,但想起在病房里看到的苍白模样,语气中的焦灼不禁又加重了几分:“怎么醒了?感觉怎么样?难不难受?”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话,林君然却一个没回,而是音色冷淡地吐出一句话:“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烽猛地握紧了手机。
而电话那头的林君然还在继续说,仿佛不知道每句话都戳在陆烽心窝子上,冷漠而决绝:“晚上我说过,以后我们就当作不认识,跟你最初希望的那样,所以你没必要过来医院看我的,以后都不用来,更不用询问我的情况……往后不管我伤了还是死了,都和你没任何关系……”
起初,林君然说得不急不缓,渐渐地,语速不受控制般开始加快,气息也逐渐紊乱,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弱得几乎听不清。
隔着声筒,宋潜焦急喊了声:“你慢点儿说……”
陆烽也想说些什么,却又怕林君然听到他的话更加生气更加难受,于是一句句关心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口。
他坐在后座,面部皮肉绷紧,上身绷直,左手紧握成拳。
电话里声音有些嘈杂,宋潜正在给林君然倒水,大概是因为匆忙,动作很大,传出水杯因着磕碰而发出的“咚”响,陆烽一直静静听着,随后听到林君然轻微的喝水声,又说了句“我没事”,过了两分多钟,紊乱的气息终于恢复至平稳。
之后是长久的沉寂。
陆烽不敢开口,现在他不管说什么了,似乎都会让林君然生气,但即便如此,陆烽也没有任何挂断电话的想法,哪怕他和林君然此时此刻处在一种无话可说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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