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知道,他们被困住了,是这些当官的不给他们生路。
而患了病的人同样在咒骂,为什么?为什么朝廷不来拯救他们,为什么太医署至今不能救治他们?
凭什么?凭什么生病的是他们?凭什么痛苦不堪的是他们?他们做错了什么?
人都是这样,希望被给予,一旦别人给予不了他们东西,他们就会反过来去责怪。
而就在这时,寂静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了一声悲切的呐喊,格外清晰。
那声音喊道:“将星祸世啊!”
将星祸世,将星祸世,将星祸世!
不久前便有写有将星祸世的纸张流传,可那时灾祸并未降临到他们的身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并不在意。
贺匀将军刚一上位,国舅爷和郑王殿下便联合造反;东南发了天灾,数不清的人流离失所、妻离子散;西南和西北同时爆发战乱;现在这皇城居然爆发了瘟疫!这不是祸世是什么!
若贺大将军是这灾难的源头,那就去报复他啊!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无数的百姓只因这一句将星祸世,多日来的恐慌一瞬间全被放大了无数倍,他们的理智瞬间坍塌,只觉得现在这生不如死的生活终于有了个源头。
而这个源头,就是当朝的大将军。
他们终于受不了这种煎熬,先是一户人家破门而出,却看见满地皆是黄色的纸张,在那上面用鲜血写着四个字:将星祸世。
格外刺目,格外狰狞。
紧接着许多户人家的门都被打开,有的是粗暴的踹开。人们涌到了街道上,开始朝着将军府的方向拥挤过去。
前些日子的死寂仿佛从没有存在过一样,现在有的,只是刺耳的喧闹。
早就说了,物极必反,死寂之后必会动乱。
谢旋等人正在府中商量如何能够找到一个符合条件的病人,门房来报,说是一名乌甲在门外求见贺将军。
贺匀与谢旋对视一眼,心中奇怪,两人便一齐出了门。
那站在门口的乌甲正是副将周散。贺匀忙道:“周副将,为何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你...怎么搞得这样狼狈?”
周散面色发黑,面容十分憔悴,在看见贺匀的那一刻,却是双眼充泪。
贺匀不明所以,只得上前一步,拉住了周散的胳膊,道:“进去再说。”
一直站在一边未出声的谢旋却在此时双眉一凛,立刻将贺匀拉开,并出手直接拧了周散的手腕。
一柄匕首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贺匀惊到了,谢旋则是冷声问道:“你是谁?”
周散手腕脱臼却是面无表情,片刻后冷冷地说了一句话,他道:“乌惑遗民。”
贺匀脑子里哗的一声响,这才明白过来,为何周散说是回京求援,却一去不归。
谢旋继续问道:“你想做什么?”
周散道:“我想做的,皆已经做到了。”
贺匀立刻道:“这京中的疫患,是你?”
周散没再做声,算是默认了。
“那疫源是什么?!”
周散低声笑了笑,再抬头时已经面目扭曲,道:“我啊。”
他将脖颈处的衣物稍稍往下拉了些,便露出了一大块腐烂了的还在冒着黄脓的皮肤,贺匀只看了一眼,便道:“疯子!”
周散向前走了一步,谢旋立刻又将贺匀往后拉了一步,往他面前挡了挡。
周散道:“放心吧,轮不到我来害他,现在想找他讨个说法的人多得很。”
“什么意思?”
“你们会知道的。”
贺匀无法相信:“你在大魏有二十年了吧,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周散道:“没什么好处,只因为灭我乌惑的人是你,是大魏的将军。家国之恨,自然要报复到仇国之民的身上。”
贺匀情绪有些失控:“你们这些乌惑人到底每天想的是什么!”
周散却是哈哈哈大笑起来,他病入膏肓,一边笑一边还在大力喘气,好像随时一口气上不来就会倒地而亡一样。
这样的笑让贺匀生出了一丝毛骨悚然之感。
“想的是什么?我们只信伟大的乌神,乌惑如今亡了,这便是乌神对你们的惩罚!你们只能接受!”
乌神,又是乌神!
贺匀心烦意乱,险些冲过去揍他一顿,乌神乌神乌神!乌惑被亡的时候你们的乌神来救你们了吗!真是荒唐至极!
谢旋侧身拦住了贺匀,示意他先别激动。问道:“你来做什么?不会只是拿着把匕首来刺杀大将军吧?”
周散听到这句,才露出些痛苦的神色,竟是呜咽道:“我在京二十年,先后跟随贺庭、贺青、贺匀三位将军,本以为乌惑与大魏可以相安无事,只可惜啊,终究是各为其主。今日我来,只说一句,昨日我上了伽蓝寺,拜见过夫人。”
谢旋和贺匀听到这话,两人都急了:“你做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周散大笑了几声。
贺匀立刻向他扑过去:“你他妈做了什么!”
周散轻易被扑倒在地,便没了动静。
谢旋还保持了一丝理智,弯腰将贺匀硬扯了开来。
周散整个人却像是一瘫烂泥似的瘫在地上,已经没了呼吸。
这时,从四面八方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叫喊声。谢旋心觉不对,赶忙推了贺匀向府中去,同时吩咐道:“快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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