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今日陛下一进来,属下便认出来了。”云蕊如实道。
她在季渊身边呆了数年,虽他易了容,可她不可能认不出他的声音。他刻意没有在声音上做伪装,云蕊猜测他是故意想让熟悉他的人认出他来。
特别是燕沅。
云蕊抬眸看去,瞥见季渊难得露出的赞许眼神,便知她猜对了。
“陛下为何会在这儿?”她问完这一句, 又觉得这个问题很傻,他会在这儿, 自然是因为殿内那位了。
云蕊又道:“陛下来了这里,南境怎么办?”
季渊薄唇微抿,闻言神色略有些凝重, “所以朕待不了多久,顶多十日,就必须得返程回南境。”
为了来北境,他称病不临朝,因他向来行为不定,一时应当不会惹人怀疑,但时间久了,那些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只怕很快便会察觉到异样。
“那陛下为何……”
云蕊不明白,既是时间紧迫,他更应抓紧行动才好,为何还选择冒着危险进入皇宫。
季渊沉默不言,许久,才道:“朕在等……”
他原本可以换个方式安安静静地等,消息散出去,或许也能达到他的目的,可他仍是想每日见到她。
季渊从不知自己原来比想象的还要笨拙,或许是从前对于想要的东西都是直截了当地去夺。
可这一回他想要的人,并非随意发兵出战就能得到的,这么做只会让她伤心,将她推得越来越远。
面对燕沅,他头一次觉得无措。
他垂眸,喃喃道:“朕在等一个时机,应当快了……”
*
临近年节,宫中逐渐忙碌起来,皇后要打理宫中内务,便没有太多闲暇来看燕沅。
琳琅阁无人来,燕沅便堂而皇之地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倒也不能赖她,她也不知怎的,近日总觉得困倦,好像怎也睡不够!
守在内殿的云蕊见她醒来,上前伺候她起身,又唤来宫人帮忙更衣梳洗。
燕沅坐在妆台前,对着那枚双凤纹菱花铜镜,将一枚简单的玉簪插入发髻中,却倏然透过澄黄的镜面里瞧见殿门口站着的一个身影。
她咬了咬唇,垂下眸子,装作无意般问道:“他一晚上都在这儿?”
云蕊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
“那倒没有,成侍卫在主子歇下后便也回去歇息了,只是一大清早又过来了。”
见燕沅拨弄着妆匣里的首饰沉默着,云蕊问道:“主子,可需将成侍卫叫进来?”
“不用。”燕沅忙道,“我又不出去,将他叫进来做什么。”
云蕊看着她略显窘迫的神色,暗暗抿唇笑了笑。
一炷香后,夏儿端着早膳回来,燕沅吃了三个小煎包,两个春卷,喝了大半碗的咸粥,才算作罢。
看着空了一大半的盘子,她颇有些错愕,她怎么觉得,自己近来越来越能吃了。
“主子,吃完早膳,您是要看书还是练字?”夏儿问道,“再过一会儿啊,崔姑娘便该到了。”
燕沅昨日傍晚差小黄门往宫外递了信儿,请崔溦今日进宫来坐坐,好一起说说话,打发打发时间。
“我……”燕沅忍不住将视线落在殿门外,看着那个挺拔如松的背影,蓦然道,“今日天儿好,我想去御花园走走。”
去御花园?可她家主子不是最怕冷了嘛。
夏儿虽有些疑惑,但还是听命取来一件狐皮大氅,给燕沅裹上。
燕沅踏出正殿门,步子却顿了顿,旋即淡淡瞥了一眼站在殿门口的人。
那人也将视线投来,低身道了句:“参见公主殿下。”
燕沅低低“嗯”了一声,旋即飞快地撇过眼,往外头走去。
走了一会儿,她微微侧首,状似想与云蕊说话,可余光瞥见跟在后头的高大的身影,又将头转了回去。
北域比南境寒上许多,南境冬日能开的花,在北域根本活不下来,因而这时节,除了御花园中一片萧瑟,入目皆是白茫茫一片,自然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燕沅垂首百无聊赖地踱着步,忽而注意起了地上的影子。
夏儿和云蕊走在她的两侧,在地上也能瞧见她俩的影子,可她的影子却恰好被背后一个更高大的身影给盖住了。
她自然知道那是谁的,不由得跨大了步子,重重踩在那影子之上。
昨夜落了雪,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宫人还未来得及扫,燕沅踩在上头,就听雪片挤压发出的“咯吱咯吱”声,就像是哀嚎一般。
燕沅越踩越高兴,片刻,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夏儿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问:“主子在笑什么?”
“没,没什么……”燕沅咬住朱唇,忙止了笑。
她回眸看了那人一眼,见那人神色如常,静静地看着她,尴尬地低咳了一声。
从踩他的影子上获取报复的快意,她当真是幼稚极了!
在御花园闲走了一会儿,燕沅到底是有些受不住了。纵然裹得牢,可寒风还是顺着衣领的缝隙无情地钻了进来,冻得她一个哆嗦。
正欲回琳琅阁去,就见一小宫婢快步走来,在她面前停下,福身禀道:“公主殿下,崔姑娘来了。”
来得这么早!
燕沅顺势转头对夏儿和云蕊道:“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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