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方落, 便见季渊微微侧首,横了他一眼。
孟德豫背上一寒, 不由得在心下直叫苦,这也不对!主子的心思怎这般难揣测。
他偷偷抬眸,顺着季渊的视线看去, 直到看见那窝在火炉前的狸奴,才不由得恍然大悟。
“陛下若是冷,不如,奴才将火炉移到书案边来?”孟德豫试探着问道。
季渊闻言淡淡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只默默在书案前坐下。
那厢,燕沅正惬意地蹲坐在火炉前享受着暖融融的温度,忽而只听一阵脚步声,睁开眼睛一瞧,却见两个小黄门在孟德豫的指挥下,麻溜地将火炉给抬走了。
眼睁睁看着那火炉离她越来越远,周围寒冷的空气再度袭来,燕沅昂起脑袋看向孟德豫,不解地“喵呜”了一声。
孟德豫满脸歉意,点头哈腰道:“抱歉了圆主子,陛下觉得冷,这火炉自然得紧着陛下先用。”
他顿了顿,建议道:“要不……您屈尊移驾,换个地儿取暖?”
燕沅看了眼被挪到季渊身侧火炉,再看向正在埋头处理政务的季渊,别说去了,当即便退了一步。
她才不去呢!
当人时躲不过他,当狸奴时,她自然得努力多得些自在。
自昨日从灯会上回来,她便因陈氏说的那番话愁得收不着觉,这厢儿好容易想小憩一会儿着实不想再曲意讨好他。
她索性转身跳上小榻,用嘴叼过小被,埋头钻了进去,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处理完一摞奏折,季渊微一低眸,却见火炉边空空如也,再抬首看去,便见那厢的小榻上有一处拱起,只有一条毛绒绒的小尾巴露了出来。
孟德豫瞧着季渊略有些阴沉的脸色,不由得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旋即便听耳畔又响起那低沉的声儿,“小榻上脏了,命人将软垫和小被都给洗了。”
“是,陛下。”
孟德豫同情地看了燕沅一眼,只得又出去办事,心下却忍不住嘀咕。
这陛下想让燕贵人过去,直说便是,还偏要这般拐弯抹角的,也不知折腾得到底是谁。
他踏出殿门,对李福吩咐道:“叫上两个人,将小榻上的软垫和小被都给换了。”
李福不明所以,“师父,这昨日才换过呢,怎又要换了?”
“教你换你便换,啰嗦什么。”孟德豫不耐道,“对了,还有一事要让你办。”
听完嘱咐,李福叫上了两个小黄门进去收拾小榻,自己转而将榻上的狸奴抱起来,往外走去。
感觉到动静的燕沅纳罕地抬起头,待反应过来时,已然被放在了那火炉前头。
“圆主子,奴才要收拾小榻,这厢暖和,您且在这儿将就将就,待一会儿收拾完了,奴才再将您挪回去。”
燕沅抬眸看着李福,无奈地“嗷呜”了一声。
视线一转,却正与一人目光相撞,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色有些奇怪,说不出是凌厉还是温柔。
燕沅抬起爪子,忍不住想往外退,然一步都还未踏出去,身子一轻,直接被大掌捞了起来,落在了温暖的膝盖上。
她看着桌面上堆叠的奏章,不知所措间,便见孟德豫快步进来禀道:“陛下,苏大人来了。”
“传!”季渊淡淡道。
“是。”孟德豫应声出去,很快便将苏衍之领了进来,苏衍之恭敬地施礼,道了声“陛下”。
季渊用手摸着狸奴的脑袋,头也不抬,“苏大人可是有要事要禀?”
“是。”苏衍之抬眸瞥了一眼,迟疑片刻道,“陛下,前几日,太皇太后托人给微臣来信,询问微臣关于陛下的一些事儿?”
听到“太皇太后”四字,燕沅明显感受到季渊的抚摸她的手一顿。
太皇太后……
燕沅倒是曾听李嬷嬷说起过,太皇太后是季渊的皇祖母,高祖皇帝和庆安帝的母亲。
当年,高祖皇帝季承嗣自刎,庆安帝继位后,她便一直在雾安山上的静心寺礼佛,不问世事。
若不是苏衍之说起,燕沅都记不起季渊还有这么一个亲人。
不止是燕沅,连孟德豫都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去觑季渊的脸色。
他家陛下对静心寺那位这么多年不闻不问,不就是因为心有怨怼,这位苏大人怎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般不会看脸色。
“哦?”许久,才见季渊抬眸浅笑了一下,“皇祖母说什么了?”
“太皇太后忧心陛下,说陛下继位八年,后位便空虚了八年……”苏衍之顿了顿道,“不仅如此,陛下至今膝下无子,恐不利于皇位传承,朝局安定……”
季渊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所以,苏大人的意思是……”
“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自然也该有个皇后,替陛下打理后宫,为皇家开枝散……”
“圆圆觉得这个写得可对?”
苏衍之方才情绪激昂地说到一半,便被无情地打断,一抬眸,便见季渊正抱着狸奴,将桌上的奏章一本本翻给它看,丝毫没有在听他说话。
更离谱的是,他还抓过狸奴的爪子,在红色的龙泉印泥上一按,转而落在了奏章上。
干净的纸面,顿时“啪嗒”一下留下了一个血红的猫爪印。
季渊似乎该还嫌不够,又抓着那狸奴连续在十几本奏章上如法炮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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