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舀了勺清粥送进嘴里,热乎乎的粥食下肚,身子很快有了气力,然喝到半截,燕沅垂眸若有所思起来。
“夏儿。”她蓦然问道,“你可知陛下身边的太监总管是何名姓?”
夏儿茫然地摇摇头,“奴婢不知,奴婢也才跟着姑娘进宫两日,而且这两日奴婢都在姑娘跟前伺候着,哪还有心思去打听旁的。”
燕沅微叹了口气,想起自己在司辰殿听到的那番对话来。
若那真是梦,又怎会与现实如此相近呢。
燕沅喝完清粥后不久,夏儿又端来汤药伺候燕沅服下,相比于昨日,燕沅已觉好了许多,虽还下不了地,但至少能被扶坐起来了。
夏儿本想拿掉引枕,让她躺下歇息,却被燕沅拒绝,反指了指屋内那两口樟木箱道:“里头可有什么闲书,拿给我瞧瞧。”
那两口箱子是随燕沅一同带进宫的,里头的本应是沈氏给燕溪准备的东西。
可如今换了她进宫,便没用心准备,随意塞了些衣衫被褥,书册器具。
“看书费神,姑娘身子还虚着,该好生休息才是。”夏儿劝道。
“今日躺得太久了,难免有些腰酸背痛。”燕沅扯了扯夏儿的衣袂,软着声儿同她打商量,“好夏儿,你便让我看一会儿吧,只看一会儿。”
燕沅本就生着一张养眼的脸,再用那双碧波流转的眼眸,弱弱地撒个娇,别说是男人了,就是女人也得软下心来。
“那就只能看一小会儿。”夏儿向来架不住她家姑娘使得这招,只能无奈地妥协,打开箱子,随意翻出两本递到燕沅手中。
燕沅倒也不是真存着想看书的心,只是她发觉每每她睡过去,醒来时便会变成狸奴。
既是如此,是不是只要她不睡,便不会发生那样荒谬的事。
燕沅借着昏暗的宫灯,心不在焉地翻看着,看了小半个时辰便巧言将夏儿劝了回去,自个儿继续熬着。
好不容易熬到后半宿,燕沅越发觉得困倦,书上的字儿仿佛都蹦出了纸面乱舞,怎也看不进去。脖颈酸痛不已,她扯了扯引枕换了个姿势,不过闭了闭眼,呼吸很快便均匀了起来。
再睁眼,第三次发觉自己变成狸奴的时候,燕沅已没先前那般惊慌失措了。
她幽幽叹了口气,逐渐开始相信,这般离奇的遭遇是真的,根本不是梦。
看外头的天色,当是卯时前后,和昨日变成狸奴的时辰差不多。
燕沅想出笼去,却发现笼门上不知何时落了一把厚重的铜锁,定是防她逃跑的。
她丧气地垂下毛绒绒的尾巴,将自己团成一团,细细思索起这几日发生的事儿来。
不管怎么想燕沅都觉得此事荒谬不已,虽她素来爱看些花妖狐媚的话本子,可却不信鬼神之说,然眼下这境况,容不得她不信。
若她猜得不错,那些她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时候,应当都附身在这只狸奴身上。
可若是如此,原本那只狸奴的魂魄又去了何处?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侧殿的门开了,先前那个不意放跑她的小黄门走进来,开了锁,将馊了的饭食扔进笼子里。
酸臭的气味扑面而来,燕沅连嗅都不愿嗅,便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
“给你金贵的,有饭都不吃,饿死你算了!”
王春因着昨日的事儿,存着一肚子的火未发,见眼前的小狸奴挑三拣四的模样,怒气上涌,忽得伸手在它右后腿上狠狠拧了一下。
“喵!”
燕沅疼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不想这人下手竟这般狠,简直要硬生生从她身上拧下一块肉来。
昨日她还救了他,谁知原是这么个没良心的!
她虽一向胆子小,但没来由教人这样掐了还不还手,燕沅瞪大眼睛,当即气呼呼地抬起爪子,猛地就往王春的手背上抓了一下。
“嘶,小畜生,敢挠我!”
狸奴的爪子锐利,王春的手背登时被抓出几道清晰可见的血痕来,他咬牙切齿地看着笼中那只雪白的狸奴,伸手就要去抓它。
燕沅从他手臂下窜了出去,没教他得逞。
人自然没有狸奴灵活,王春追过去,却扑了个空,眼看着那狸奴逃出偏殿,往正殿的方向而去,顿时吓得面色一变。
燕沅漫无目的地乱窜,跑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到了一处池塘边,塘边有一凉亭,四面以素纱围之。
没听到亭中传来动静,她试探着跳上石阶,只见亭子正中的石桌上摆着几道精致的糕食。
有银丝饼,海棠酥,糖蒸酥酪,还有燕沅最爱吃的桂花糕。
从前在渭陵时,李嬷嬷偷偷带她出去逛过几次庙会,每次都会自己掏钱给她买两块桂花糕吃,那香甜软糯的滋味燕沅至今都还念念不忘。
只是桂花糕还是那个桂花糕,模样馋人好看得紧,但不知为何对此时的燕沅来说那味儿闻着却没有那么诱人。
她疑惑地盯着那盘子桂花糕嗅了半晌,到底还是默默伸出了爪子。
然连个边儿都还未碰着,燕沅耳尖微动,似是觉察到什么一般,刷地一下收回了爪子,下一刻,伴随着“嗖”的风声,一枚锋利的匕首贴脸而过,径直插进了石桌中。
燕沅目瞪口呆地盯着石桌上裂开的一条大缝,还未来得及逃跑,四爪离地,又被人捏住后脖颈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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