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宁这会儿反应都是木的,骨子里生出些极端狂躁的因子,如同飓风席卷。
她想拒绝,想甩开被牵着的手,可偏偏像稻草人一般矗立在地里,四肢僵硬得无法迈步。
明明今天,是万里晴。
明明今天,处处都是鸟语花香。
她怎么好像永远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迟宁在被牵着走,像被套在躯壳里的蝴蝶,任凭如何扑腾都挣扎不出来。
她冰冷的掌心突然被一阵灼热的温度笼罩着,男人掌心覆着薄茧,他握的力道又重,触感并不好受。
男人大概用半边的手臂环着她,虚虚揽着,她整个人都像是躲在他的怀里,是很偏执的保护姿态。
迟宁闻到淡淡的烟味,还有清冽的薄荷。他没松开她的手,紧紧握着,热度似乎要灼到她四肢百骸都回过神来为止。
她懵懂抬首,视线落在他那双桃花眼上。
小林惯会撒娇这套:“你干嘛呀!我只是想带姐姐出去!就借一下下嘛!”
身旁的男人轻轻揉着她的发梢,懒洋洋道:
“不行呢,这是我的小朋友——”
“概不外借。”
/
迟宁在北宁只待了七天,初六就坐飞机跟薄知聿回南汀,她来时行李如何走时便是如何,反倒是薄知聿大包小包的行李箱,相比起来,薄知聿才更像是那个离家远读的。
薄知聿:“你就这么走了,不去看看奶奶?”
“看过了。”
“什么时候。”薄知聿淡淡道,“平常也没联系。”
迟宁没说话,从手机翻出聊天页面。
奶奶祝她新年快乐,最新的一条是一路平安。
薄知聿问她那天的反应是怎么了。
“熬夜多了,反应迟钝,没反应过来。”迟宁关掉手机,笑,“大过年的,总不会不允许熬夜吧。”
一个话说得分不清真假。
一个也不知道信没信这话。
好在他们俩相处最舒服的状态就是,我不说你也别死缠烂打的问。
七中高三开学很早,年一过,陆陆续续参加完艺考的学生回校,一群人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泡在书里,就连薄幸都知道书不离手。
迟宁不参加高考但也跟高考没什么区别,IOI(国际奥林匹克竞赛)国家选拔赛开始,全国竞赛精英内卷的汇聚地。
她本来没有想去的意思,但似乎也没有人在意她要不要去。
去参加选拔赛的前几日,七中校长单独对她进行表扬谈话,好几列的老师都笑颜以对,恨不得她立刻从这儿飞到北宁。
似乎只要她去,就没有她拿不到的奖项。
木沁也发出最后通牒:【IOI的比赛,我希望你是金牌。拿完这个金牌,MIT也开学了,从小这么优秀走到现在,别让妈妈失望。】
迟宁回:【知道了。】
二月份,国家队选拔赛成绩公布,迟宁在第二名,名单出炉,将代表国家队参加六月份在新加坡举行的IOI竞赛。
迟宁回到南汀收拾行李,有几天短暂的休息日,回校这天,她没跟任何人说这个消息。
七班在大课间,里面的同学一边做题一边闲聊。
“宁神怎么办?她这次就拿了个第二名啊。”
“她是不是上学期跟我们待久了水平下降了啊?她不应该就是随随便便甩第二名十几分的那种人吗?”
“这进入国家队都只拿了个第二,那今年IOI的竞赛,宁神是不是没希望拿奖了?”
在很多人眼里,天才一旦失误,他所获得的所有荣耀都只是虚妄。
所以没有人看见,她是整个南汀省唯一的国家队队员的人选;没有人能看见,她是所有国家队成员唯一一位跨学科双料国家队队员;没有人能看见,哪怕她什么都不拿,她依旧在创造七中甚至是南汀省竞赛史的巅峰。
因为她拿了一次第二。
有这些又如何呢?
从小便是如此。
迟宁对第一和第二向来没有什么边界感,她也不明白只不过是一次考试,为什么他们所有人都要没完没了的对着她逼逼叨叨。
迟宁心里冷淡得翻不出一丝波澜,面上却还是带着温软的笑意,她敲了敲门,“我回来啦。”
班上响起的掌声热烈,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围着她让她分享趣事。
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第二名的事情,就好像,第二是她渗入骨髓的伤疤。
其实那是多少人望尘莫及的荣耀。
迟宁从桌肚拿出需要的书,她看了眼身边空空荡荡的桌位。
“习佳奕呢?”
“不知道……你看到过她吗?”
“没有啊。”有人问了一大圈,“她月考好像又考砸了,被老师拉去谈话后好几天没来上学了。”
百天倒计时都快来了,不来上学像什么样。
迟宁备战选拔赛的时候手机全关机,她微信也没有开消息提醒,现在骤然点进去,爆炸式的信息蜂拥。
她越过所有信息,翻到习佳奕,一条很长的短信。
【思来想去,我还是觉得该给你写一封正式书信。】
【在认识你之前,我一直觉得可能我的人生就是这样了,庸庸碌碌,平平淡淡,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被人发现。我们家家庭条件不好,单亲家庭长大,我爸爸总是会在我耳边念叨“我砸锅卖铁都要让你考个好大学”“我们全家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你能有个好成绩,爸爸死都甘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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