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里的风铃声像是能直接撞进人的心头,尹灏突然有些急切起来。
推门、关门、反锁,一气呵成。
小泥巴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脑袋跟着疾步快跑的人影飞快转成了九十度。直到那背影走进白色建筑内,大门上的招财猫风铃还在摇摇摆摆。
季商指了指卧室,压低声音道:“睡着了。”
尹灏把热好的汤端上桌,又驾轻就熟地拿了两只小碗出来分装。他盛了一碗递给季商:“幸好及时赶到,再晚一点,王婆婆就关门了。”
季商接过来喝了一口后才道:“照这个吃法,我的腹肌很快会友好集结,变成一整块。”说完,他抬眼看了一眼尹灏,“你也很危险。”
“放心,我运动量大于摄入量,不会发福。”尹灏把视线放低了些,看了看季商的腰:“倒是你,运动量得增加了。”
季商摸了摸自己的腰腹,嘀咕道:“我也没胖啊。”
“不是说你胖。”尹灏摇摇头,狎笑道:“你体虚。”
“谁说我虚了。”季商声音忽地拔高了些,愤然道:“这不造谣嘛。”
“我可没说,小泥巴说的。”
小泥巴确实说过,尹灏还记得。但季商已然抛诸脑后,于是小泥巴又被他老板暗自在心里记了一过。
两人已经提前在电话里通过气,尹灏也来时路上将凶案现场照片发给季商。两人一致认为,王景平、易少清、张闯这三人的死,躲在幕后的推动者、或者凶手应该是相同的人。
而且季商更倾向于这个‘人’,不是单数,是复数。就目前三个案件而言,至少易少清的案件,在操作上单一个人很难完成。
这个躲在暗处的人,十分复杂。
杀人动机而言,指向性很明显。从眼下掌握的信息来看,与这三个被害者同时有仇恨牵扯的事件,只能指向丁思新的死。
但就是这条指向性明显的杀人动机,在丁思新的至亲被排除之后,又让案件进入了更为晦暗的浓雾之中。
季商有个计划。
“我想去一次花台村。”季商道:“既然恒远哥前两次都有不在场证明,那么这次张闯的死,从他那里很可能也同样没有收获。”
虽然一次又一次,丁恒远都被证明了清白。但张闯死后,季商与尹灏第一时间想到的依旧是要对丁恒远进行排查。动机和可操作性太过明显,在十多年后的今天,有能力有情感驱使,能为丁思新举刀复仇的人中,丁恒远如何都是排在首位之人。
不过也确实还有另一种可能,这便是为什么丁恒远想要去一次花台村的原因。
只在片刻之间,尹灏便明白了季商的意图:“我记得你提起过,丁思新有一个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关系很好的男同学,两人关系亲密,有早恋迹象。”
季商回忆起往事,不由笑了笑:“我记得丁思新跟我讲过,说那个男孩开朗又风趣,长得帅成绩好,小学六年级开始就公然在黑板上给她写情书,只是没敢署名。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她跟我讲这些事情时,捂着肚子笑的模样。”
尹灏皱了皱眉,迟疑道:“即使他们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但毕竟丁思新死的时候他俩都还很小。你觉得那个年龄间懵懂的感情,足以支撑一个人在时间流逝这么久之后,再为对方复仇杀人吗?”
这个问题,季商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若有一点可能性,他就必须去查证。另外,他私心里是希望自己相信的。
“我不知道。”季商很诚实,毕竟他自己都未做到。
墙上的秒针嗒嗒作响,像人的心跳,虽然不急躁,但平稳有力反而会让人更清晰地意识到某些被回避掉的事情,正焦躁压迫而来。
尹灏的指腹在桌面上轻轻敲着,无声无息,压抑又紧张,他其实希望季商说,他不相信。
季商将目光从泼墨石斛上收回来,他看了看尹灏的眼睛,撑了两秒又顺势移到尹灏身后、某扇关闭的门上,小心翼翼地说:“不过,我希望有这样的感情存在,应该有吧,不然……”
他声音很轻道:“不然,这个世界多不浪漫啊。”
桌面躁动的手指停了下来,尹灏刚想对季商说什么,便见他眉眼微微挑了挑。
“两个大男人,深更半夜谈什么浪漫啊!”
戴青从客房走出来,边挠头,边半眯着眼在屋内两人、以及这两人身前的桌面上溜达了一圈。
“嘿!”戴青来了精神,他扯了扯嘴,愤愤不平道:“开小灶,偷吃,你俩也太没品了吧。”
“晚饭吃那么多还没吃饱啊你,就知道吃,有没有礼貌?”季商示意戴青看尹灏,“这是我跟你讲的那位警官,还不叫人。”
“嗨,尹警官好。”戴青笑容僵在脸上,心里犯嘀咕,明明方才开门时那位姓尹的警官还是一副眉目和煦的模样,怎么一转眼那面上就跟笼上霜雪似的,让戴青感觉凉飕飕的。
一旦收敛表情,尹灏的面目确实有几分凌冽骇人,而季商即使端着黑面训人,也能瞧见里面包裹着的温柔与善意。戴青心里门清儿,进而嬉皮笑脸地转向季商道:“九哥,我饿了,给我整点呗。”
季商指了指厨房:“自己去拿碗。”
戴青麻溜儿跑了。尹灏不甘道:“我专门给你买的。”
尹灏这话转瞬便把自己的心理年龄拉到与戴青同一个层次,莫名像是在撒娇闹脾气。季商虚握着拳遮着唇,掩饰笑意:“我俩又吃不完。你跟你一小孩计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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