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府中静等了两三日,终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等到了风尘仆仆的侯千懿。
男人着件黑色披风,呼吸有些粗重,想必是刚从门口快步走回来的。
一进屋,视线就往里头扫,瞥到淮渡的一瞬,又故作不在意地偏开了。
他才不愿承认,是连夜赶回来的,只为早日见到心上人。
第135章 暴戾将军别抽我15
夜已深,屋子里还亮着星星点点的烛火。
侯千懿抬眸望过去,淮渡正坐在榻上偷吃糖糕。
他咳嗽了两声,试图引起人的注意力,然后等着对方下榻欢喜地迎过来。
结果并没有,淮渡吞咽下口中的糕点,意犹未尽地嘬了嘬指尖。
你回来了。到底是要给侯千懿面子的,他笑着点点头,算是问安。
若换成从前,他还真会殷勤地迎过去。不过现在嘛,他只想顺从本心,不做虚的。
毕竟刚吃饱喝足,懒得动。
侯千懿阴沉着张脸,慢慢地走近:三更半夜,你倒有胃口。
呐,还有最后一个,给你留的。淮渡没接话,反而捏起盘中最后一块儿糖糕,托着举到了侯千懿面前。
男人未接,就这么僵持着。
张嘴。淮渡举的胳膊酸,他调整了个坐姿,干脆半跪着起了身,直接将糖糕抵到了侯千懿唇边。
男人眼神闪动,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
从前的宋沅不会这样,他只会淡淡的笑,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温柔。
但却让人感觉蒙着一层迷雾,总是拨不开,看不清内在。
反而现在,蓦然变的真实了许多。
没有刻意的体贴贤惠,是实打实的想法做法。
在期待的眼神下,侯千懿张了张嘴,咬了小口尝了个味。
大口吃。淮渡道,几日不见,男人怎得变的这般文雅。
侯千懿瞧了他一眼,眼神复杂晦涩。
就着淮渡的手,男人一口吞下了整块糕点,连带着偏凉的指尖也被轻轻咬了下。
糕点似乎是有流心的,甜而不腻,应当是膳房新做的,也难怪淮渡半夜还要偷吃。
怎么样?
嗯。他点点头,没作过多的评价。
奔波了几日,在军营中都不曾好好沐浴,现下只想着让下人备水,洗个舒服。
侯千懿一边想着,便解开了披风往架子上挂。
正转身往外走去,突然又顿住了脚步,面色古怪地望向床上的人。
你怎么睡在这里。
淮渡一听,茫然地眨眨眼睛:那我,该睡哪儿去?
同床共枕合适么?侯千懿无情冷酷,他抬了抬手,颇有驱赶人的意思。
合适啊,你若不愿睡这儿,你睡别屋去。淮渡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他们是夫妻,睡一起怎么了。
我回来之前,你最好离开。侯千懿冷冷地留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淮渡坐在榻上,突然就发了脾气:什么人啊,亏的我还把最后一块糖糕留给他,居然还赶我走。
王八蛋,深更半夜我睡哪儿去啊。
一个院儿只有一间主屋,其余的都是下人睡的,淮渡才不肯受这个委屈。
【宿主 你要学会包容 忍让】001小声提醒道。
忍让也不是这么让的,爱咋的咋的,我不走。淮渡冷哼一声,用被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又闷又热也不松开。
要不他亲自把我丢出去,不然我不会走。
侯千懿泡在水中,突然沉声叹了口气。
两个男人睡在一块儿,多离奇,何况他还没有完全原谅淮渡,只不过舍不得罚他而已。
可是,这三更半夜的他能睡哪儿去。如果等下回去,他真走了又该如何。
男人心烦意乱地蹙起了眉头。
他草草地擦了身子,穿着件里衫就往寝屋赶,推门朝里张望时,还有点小紧张。
好在淮渡还死皮赖脸地窝在榻上。
他松了口气,随即又摆上脸,生硬地道:还不走?
淮渡从被褥中探出个头:真的不考虑一起睡么?
侯千懿不想承认,自己被他可爱到了。
他偏开头,忽明忽暗的烛火印在脸上,添了几分柔和感:随你。
那就是有戏了,淮渡眉开眼笑。他松开被褥,往里面躺了躺,拍了拍空地儿:睡吧。
侯千懿灭了烛火,有些僵硬地躺下了。
一想到枕边睡着的不是他的美娇娘,而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淮渡今夜倒也乖觉,往日都是男人搂着他的腰,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睡的。
现下中间就像隔了道长河,谁也不越界。
罢了,抱在一起还嫌热呢,互不打扰刚刚好。
淮渡调整了个睡姿,背对着男人。心里压力小,睡眠质量就高,没多一会儿便酣然入梦。
侯千懿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气的咬牙切齿。
感情只有他一个人在多想,小没良心的睡的比谁都香。
静了会儿,他忍不住偏过头去看淮渡,只瞧见他毛茸茸的后脑勺。
在外的这些天,他想了许多,点点滴滴都是关于淮渡。
从他刚进侯府,到最后袒露真相,侯千懿觉着,他从未真正了解过淮渡。
起先只觉得他软弱爱哭,接着是温柔大体,到现在却觉得他随性洒脱。
每一种性子,都正正巧巧地戳在他的心上。
可他并不喜欢爱哭的人,也不是很中意温柔无趣的,更别提不守规矩,肆意妄为的了。
侯千懿时常深感困惑。
究竟为何单单对淮渡心动呢,更何况是在他欺骗自己之后还一如既往的中意。
他清楚自己的心意,却始终不明白理由。
他思虑着,枕边的人睡的可香。
淮渡突然嘟囔两句,习惯性地翻了个身,凑到了男人身边搂上了他的腰。
人形抱枕,好舒服。
侯千懿僵住了身子,顿时变的手足无措起来。
照理说,他应该拍开他的手,然后低声斥责一句:安分点。
但侯千懿做不到,他不愿意这样,他心里还是怜爱着淮渡,更是希望他缠着自己睡。
他想了想,也侧过了身子,动作轻柔地将少年揽入了自己怀中。
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
*
侯千懿先醒的,他睁开眼,淮渡还窝在他的胸口,双腿不安分地夹着他。
他垂眸扫了眼恬静的睡颜,不自觉地喉结滚动。
他有反应了。
昨夜做梦了。
关键是梦中之人是淮渡,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让他为难的是,梦里的人是男儿身,他也起了反应。
红唇水润,眼尾眉梢皆是风情。细腰长腿,肌肤光滑雪白,皮肉细腻触感极佳。
侯千懿闭上眼睛,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口。
好热。怀里的人动了动,他无意识地蹭了蹭脸,拨开了面颊上的头发。
暑天自然是热,何况两个人还贴的这么近。
淮渡收回手脚,又侧过身子,背对着男人。
只是他变姿势却不变距离,绵软的翘臀刚刚好贴在了男人的小腹下方。
侯千懿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死死地盯着淮渡的后颈,突然有些羞愧,自己怎么能这么没骨气呢。
突然间看到了一圈浅浅的痕迹,回想起来,是沐浴之时咬的,没想到留下了印子。
脖颈白皙,痕迹泛着浅浅的红,侯千懿觉得异常好看。
如果能在美人身上留下红痕,一定格外美丽动人。
下流,太下流了。
光是这么想着,他的反应更甚了。
不该有的想法慢慢浮现在脑中,不若趁淮渡还未醒
心理大招三百回合,男人叹了声气,艰难地挪开了身,起来去自行处理了。
淮渡醒过来时,闭着眼睛摸索了旁边,男人不在。
起的可真早啊,他不情不愿地坐起来,睡眼惺忪地瞧了眼外头。
今日天气阴沉,怕是要下雨了。
淮渡喜欢雨天,空气是湿润的,弥漫着雨水和泥土的芬香。
若是搬个小凳,坐在廊沿下,静静地赏雨,那是再惬意不过了。
侯千懿进来时,就看到淮渡眉眼弯弯,一脸笑意,倒是他沉着张黑脸,心情差极了。
显然,少年也发觉了这点:怎的了,大早上谁惹你不痛快了?
他没应声,目不斜视地走到圈椅边坐下,冷酷的像个活阎王。
淮渡一脸疑惑,他坐在榻上,盯着男人看了会,也没瞧出什么名堂。
莫非是,做噩梦了?自己做噩梦后,早上的情绪也低落。
不过,不至于吧,难道是同床共枕后遗症,自己是洪水猛兽?
脸色这样差,是不是做噩梦了?淮渡试探地问了句,如刀子般的视线便剜了过来。
看来是真的了,淮渡不知死活,继续关切:是做了什么梦?
没什么,该起来了。侯千懿几乎是咬牙切齿,他偏过脸,看着窗外的柳树,被大风吹的晃晃悠悠。
今日怕是有大雨,且不能出去了,得在府中同淮渡待着。
平心而论,他是高兴的。奈何做了这场梦,他却纠结成了一团杂乱的毛线球。
清早膳房送来了热腾腾的包子,淮渡嗅着味儿,难耐地跳下了榻。
你吃过了么?他刚抓起一个白白胖胖的肉馅包子,就被侯千懿攥住了手腕。
梳洗。
太饿了,差点忘了,不过看男人这个脸色,似乎是很嫌弃自己啊。
淮渡撇撇嘴,迅速地梳洗一番,又回到桌前啃了个大包子。
侯千懿没吃,现在没什么食欲。他不动声色地盯着少年,须臾间皱起了眉头。
平日里瞧着文雅,怎得吃个早膳弄的满面是油,怎么又嘬起了手指?
淮渡舔了舔指尖,转头朝着男人莞尔一笑。
好,很好,又该做梦了。
第136章 暴戾将军别抽我16
墨色的云遮挡住整片天空,阴暗而压抑,风雨欲来。
碧沁搬了个软榻放在廊下,还细心地置了条薄毯:夫人,您当心受凉。
淮渡摆摆手,欢欢喜喜地卧了上去:不冷,你回去吧。
他仰着头,盯着天空出神,不多一会儿,绵绵细雨便落了下来。
还以为是滂沱大雨,结果竟是些小毛雨,淮渡有些无奈。
侯千懿从书室拿了两本史书回来,前脚刚踏进院,就瞧见淮渡呆呆傻傻地坐在外头,还一脸迷幻笑意。
下雨了在外头做什么。他不悦道,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赏雨,要一起么,不过你只能坐着了。淮渡一边应声,一边朝里头挪了挪,给男人腾出块空地。
侯千懿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还真坐了上去。
他垂眸看着淮渡雪白的赤足,自觉地拉住毯子搭了上去:身子差就注意点。
淮渡心里又暖又软,男人就是嘴硬心软,表面嫌弃着,却又忍不住关心他。
他坐起身,黏黏糊糊地凑过去,揽住了他的胳膊:你喜欢雨天么?
侯千懿不冷不淡地应了声,算是还行吧,谈不上喜欢,有时候将士训练下大雨,就有些麻烦了。
我很喜欢雨季,同中意的人赏雨最美好了。淮渡弯了弯唇,目光灼灼地看着男人。
他的意思和心意很明确,侯千懿再听不懂就是笨蛋了。
男人偏开了头,他听的明白,却不信。
见得不到回应,淮渡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失落的。他卧躺回去,安静地看着暗下来的院落。
不多一会儿,雨大了,倾盆而泻。
淮渡虽然坐在廊沿下,到底也会被飞溅的雨水打到,凉丝丝的透人心脾。
侯千懿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试图挡住溅过来的雨点:回去吧。
我想再看会儿。
男人实在摸不透他的脑回路,就没见过喜欢躺在外头淋雨的人。
心里不乐意,却又忍不住陪着他再待了会儿。
淮渡表面看雨,眼睛却一个劲儿地往男人脸上瞥。侯千懿生的俊美,侧脸孤傲盛气,迷人的很。
作为一条颜狗,淮渡每时每刻都沉浸在男人绝美的容颜里。
不知道这般好看的人,生下来的孩子是什么模样。
心脏突然被一只大手揪住,攥的他发疼,淮渡逃避似的挪开视线,缓了缓呼吸。
好了,该回去了。又过去一盏茶的功夫,侯千懿催促道。外面的湿气太重,极有可能染上风寒。
淮渡听话地点点头,他起身吞吞地拐进了屋。
明明该高兴的,却莫名的压抑起来。侯千懿跟着他进屋,明显地发觉了他的异常。
是因为没让他赏雨,所以又不开心了?
淮渡的心思真是难懂,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你平日在府里做些什么?他淡淡地开口,主动挑起了一个话题。
淮渡懒洋洋地坐在圈椅上:也就到处看看走走。
他嫁进来是女儿身,自然行为举止都得克制,不能像男子一样随意出府,平日里就和001说说闲话。
其实很多时候,他也想过回家。现实世界最起码还有朋友和娱乐设备,不像这里只能一个人。
可是他舍不得,要是他走了,侯千懿回来后,就只能一个人了。
他语气有些低落,侯千懿不由自主地心疼起来。
明日出府吧。他道。
不去。意外的是,淮渡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你好不容易回来,我只想跟你在府里待着。
侯千懿的嗓子有些干涩,眼睫颤了两下,没说得出话来。
他有一瞬妄求,淮渡说的是真心话。
少年情绪来的快散的也快,淮渡捋了捋未束的长发,突然叫起来:对了,前些日子我学着做绿豆糕,现在做给你吃好不好?
好。侯千懿低声道,没有人发现,他的尾音在颤抖。
淮渡欢喜地起身,他草草地束了个发,吩咐门外的小厮取了把油纸伞来。
在下雨,不若等雨停了。男人拉住了他。
没事,不会淋到的,你在这里等我。淮渡兴冲冲的,哪会顾忌这点小雨。
还没等侯千懿再开口,他就溜了出去。男人看着他的背影,蓦然勾了勾唇,笑了起来。
他坐会屋中,手上摊着书,却是一个字儿都没看的进去。
眼神不住地往外瞥,终于在好久以后,等到了心念的人。
淮渡端着一个小碟子,半边衣袖都被淋湿了,面颊上还沾着几点雨水。
男人俊朗的眉头瞬间蹙起了:怎的淋了雨。
无妨,尝尝。他不在意地抹了抹脸,将小碟子托到男人面前,满眼睛的期待。
淮渡的眼眸很漂亮,宛如墨色的天空,里头藏着繁星点点。
侯千懿从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喉间的酸涩感又出现了。
糕点做的不算好看,稍稍一捏,散了。
你别这么用力捏呀。淮渡不满地叫起来,侯千懿很无辜,他没作力。
待到自己拿的时候,糕点照样捏碎了:它,不懂事。
侯千懿忍住没笑,给淮渡留了最后一点薄面。
好不容易才尝到绿豆糕,男人嚼了嚼,齁甜。
怎么样,我的手艺好么?
你出去的那段日子,我学做了好几次,不过都不大成。不好吃我再练练手,要是好吃我下次还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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