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研歪着头看他妈，“后来呢？”
    李思源笑容没了，“你爸爸本性是善良的，我相信他把我家里准备的新房让给我爸妈主要是出于孝顺父母的想法，但是也不是那么纯粹，你出生以后没多久，你姥姥姥爷就被人骗走了一大笔钱，当时有人介绍个广州过来的商人给他们认识，他们准备一起合伙做个项目，家里能动的钱都投了进去，你姥姥姥爷还从亲戚朋友那边借了不少，就连从周家也借了一些。”
    “结果那人卷款逃跑了，三四年以后警察就在上海抓到他了，只是钱都挥霍光了，一分钱也还不回来了。那几年我们过的很艰难，一大家子人像是从云端跌倒了地底，尤其是刚出事时，不仅家里人的生活要勉强维持，还得想办法还上欠人家的钱，连家里房子都卖了也没还清。”
    “那时候多亏了周家帮忙，周准的父母都是宽厚仁义的人，从他们那里借的钱不要我们还了不说，还给我们帮了不少忙，到处帮李家说合，甚至帮李家做担保，这才容我们把钱慢慢还上，在我们最困难揭不开锅的时候也都是他们资助的。”
    “就在那个时候，裘洛怀孕了，她特别喜欢你，提出来想跟我们做亲家，周准也同意，裘洛先来试探我的态度，我们两家关系确实好，周家又帮了我们这么多忙，尤其是这个婚约只能算是个意向约，将来能不能成还要看你们长大以后自己的想法，所以我就同意了，这个事不能我自己说了算，我当然要问你爸爸的意见，他听说了以后特别激动的反对，我从来没看见过他那个样子，那是我两第一次吵架。”
    “他不同意，这个事也就暂时算了，裘洛虽然失望，但也没强求，后来她生了云轻，你爸知道了还跟我说幸亏当时没同意，找个男孩总不如找个女孩，何况周家比李家强势的多，周家的孩子必然不可能嫁过来，他沈安泰的儿子靠自己就能有大出息，不可能入了别家的门。”
    “日子还得过，我们还有那么多钱要还，你姥姥姥爷的生意还得做，本钱都是从周家拿的，算是和他家合伙，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段时间就是走霉运，做什么赔什么，你爸爸的工资基本都拿去还欠款了，咱们家也过的挺艰苦，他都没什么怨言，就是对周家产生了些芥蒂，他开始还只是怀疑，后来就跟我直说周家肯定在报复我们，周家自己的生意都红红火火，怎么和李家合伙的就都赔钱呢，肯定是周家对我们拒绝了婚约一事不满故意的。”
    “我怎么劝他也不听，后来有一天，他突然跟我又提婚约的事，让我去问问裘洛的态度，我问他怎么想的，他说这个婚约定了也没什么害处，就定了吧，我以为他想通了，就去跟裘洛说，裘洛当然高兴，两家就定了日子办了个简单的订婚宴，她就是那时候给你们两打的两尊小玉佛，还请高僧开了光，意思是保佑你们平安健康长大。”
    “也许是霉运走到头了，那之后生意渐渐有了些起色，能赚到钱了，那两年家里连水果都不买，你大姨二姨还有我，三家人和你姥姥姥爷一起还钱，总算是都还干净了。可是，你姥爷身体也不行了，治病又花了些钱，没支撑多久他就走了，你二姨说起这事就哭，说你姥爷肯定早就觉得不舒服了，但是为了省钱一直没跟家里说。”
    “再后来没多久，你姥爷的头七刚烧完，你姥姥也走了，她走的特别突然，我们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一家人都挺伤心的。办完了丧事，你爸爸说他工作关系被调到这里了，咱们得搬家，我们就一起搬到了这里，没几年你二姨也搬了过来，你大姨还留在晋州，她身体不大好，前些年已经去了。从搬到这边以后，你爸就不大让我跟周家联系了，再后来又在本地搬过两次家，彻底和周家断了联系。”
    “我不是傻子，早就明白了你爸的意思，他是根本不想履行那个婚约，那几年我跟他吵过很多次，他性子内敛，不大跟我说心里话，可我毕竟跟他朝夕相处了这么些年，他在想什么我基本能猜到一些，我们最后一次搬家的时候是吵的最激烈的一次，那次他终于跟我说了实话，他说，他大学时不敢跟我表白就是因为自卑，觉得自己家的情况配不上李家，怕我跟着他吃苦。”
    “后来，我们结婚了，我家里出了那个事，他跟我吵架时口不择言，说虽然日子苦，但他心里没那么难受了，原来那几年来，他心里一直有过不去的坎儿，你姥姥姥爷对他对很好，我从来没想到他心里会有那么深的心结，再后来，周家提出的婚约，让他想到了他自己，他说他儿子绝对不能再这样了。”
    沈研看着他妈，“我爸他是自己钻了牛角尖了。”
    “研研，”李思源摸了摸自己儿子的额发，“我之前不跟你说这些，就是不想让你对你爸爸有不好的印象，不管他怎么想，他对别人怎样，对你，他一直都是个合格的好爸爸，他对你特别严格，是因为对你给予了厚望。家庭环境是没办法自己选择的，环境对人的影响也是没办法磨灭的，你要试着去理解他。”
    沈研低着头沉吟了半晌，“妈，我知道了，我不会怪他，我会理解他，但不会因为他的意见改变我自己的决定。”
    李思源点点头，“研研，妈妈支持你，我们一起来努力说服你爸爸。”
    娘两聊到了半夜，困的支撑不住了才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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